而东座则是最特殊的一峰:银月轮在此。
掌门不管事,西座长老主管项氏子弟,未免立场偏颇,东座悬无便成了三岳山真正的掌权人。
与门庭若市的西座不同,镇着银月的东座是内门禁地,除掌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悬无长老千年来也只收了濯明一个弟子。
濯明不知是从哪捡回来的,相传是项氏的私生子,但生母不详,开灵窍之前人还不是不毛之地,但四肢瘫痪,是躺着上的灵山。入东座后三百年,再没人见过他,不少老人几乎忘了有这么个人,资历浅的基本都没听说过。
事关什么重大?陶县是什么兵家必争之重地吗?濯明从水里射出一双幽暗的目光,人口没多少,特产是邪祟,以前东衡有一版地图把那地方画丢了,小一百年都没人注意,也没耽误您什么事啊。
治理不利是东衡朝廷失职,玄门不管俗事。悬无沉声道,眼下陶县是被下落不明的破法控制,成了化外之地。灵山照应不到,久必藏污纳垢,南宛无渡海之祸还不是前车之鉴吗?
灵山照应不到的地方多了,这东座上不就两处吗?啊我知道了,师尊嫌我们脏,我早说让你往莲花池里扔几条清淤除垢的鱼。濯明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像卒中过留下了后遗症,咯咯起来没完没了,停不下来,最后也不知道是哭是笑是打鸣。
悬无习以为常地将一粒丹药弹入他额上灵台,一股清气瞬间漫过整个莲池,濯明诡异的笑戛然而止。
他闭上眼,莲花随即张开,一串无芯的白莲像悼念死者的河灯。
片刻后,濯明用没什么起伏的声调说道:破法公理背后都是杂音,好像有几万个人同时说话,太嘈杂了,公理是什么我看不分明。
悬无面具上的五官拧了起来:那余尝不过是个半步升灵,竟能遮蔽你视听?
濯明的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没吭声。
悬无又问道:余尝何处?你看得清他的命么?
师尊查不到,人自然已经北渡了眠龙海,何必问我?濯明说道,他的命与破法带来的迷雾纠缠在一起,说不好会止于何处。
陶县此时的窘境可有破解之法?
解除破法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公理破,要么公理实现等天下都同陶县一样,无灵山、无修士、仙魔皆寂灭的时候,也许破法内外公理就实现了,濯明冷冷地说道,师尊,你不要急。
悬无:什么话!
濯明上下两张嘴的嘴角同时翘了起来:天地尚不能长久,灵山何足道哉?南宛劫钟几度敲响,银月光照峡江,八百年前的晚秋红给中秋之月镀了血色,魔器破法与望川再现人间,离化外炉中火重新燃起来还远么?师尊,你知道那种一旦发起来,就会弥散到全身的恶疮吗?绝症,没的治,陶县就是那第一个疮口。
悬无一言不发,转身便要消失在原地。
师尊。濯明忽然叫住他,我闷得很,内门若有红白喜事,我代表东座过去凑个热闹可好?
悬无脚步一顿,听他两次提及婚事,心里不由得有些在意,神识在三座主峰间一扫,见近来确实有一桩婚事西座一个凡人弟子要迎娶南宛赵家嫡系的大小姐。
一个凡人一个半仙,结八百次婚也不够入悬无大长老的眼,倒是女方出身让他心里有些计较南宛赵家,从余家湾过来的,之前那赵小姐还跟余尝打过照面。
悬无问道:赵氏女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她呀濯明叹了口漫长的大气,克夫。
悬无:
濯明似乎是又想笑,可他的脸好像被方才那颗丹药给定住了,五官在原地不停地哆嗦,就是笑不出来。
悬无不再理会他的疯话,眼不见心不烦地拂袖而去。
濯明浑身颤抖着,喉咙里嚯嚯作响,满池涟漪又震起来。
半晌他才平静下来,自言自语道:师尊师尊,你猜我的头今日放正了吗?
悬无已经走了,没人回答。
唉,你又猜错了。濯明说着,额上那张画出来的嘴缓缓张开,伸出一条舌头,将悬无方才弹进他灵台的丹药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随后他的脑袋在脖子上缓缓转动,上下颠倒过来,两张嘴交换了位置,他又伸手一掰,便将鼻子也拉扯下来,倒过来装好。
新娘子不祥,新娘子克夫,新娘子全身都是纸糊。新娘子身上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嘻嘻,新娘子奔着化外炉。他说着,倏地睁开眼,目光霜刃一般陡然射向天空,像是要洞穿天际。
你说是吧,不驯道的烟云柳转生木?
假扮赵檎丹的徐汝成陡然一惊,莫名其妙从入定中惊醒,心悸如雷。
与此同时,正在破法中里反复训练符咒的奚平灵感被触动,好像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无端遍体生寒。
奚平正独自在破法里,九月初二夜里师父说完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后,神识就散了,再没有回音。奚平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怕他在闭关关键时候,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只能担惊受怕地托林炽随时帮他注意飞琼峰的动静,恨不能立刻把徐汝成塞进三岳山拜堂。
奚平摒除杂念,凝神打坐,但那奇怪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能抓到来源。他又试着卜算了一会儿,抓耳挠腮地对着支修留下的典籍照本宣科,没算出什么所以然来司命这一脉的手艺算是完蛋了,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前辈,这时,徐汝成通过转生木叫了他一声,我突然感觉不太好。
奚平定了定神:此行或有波折,提醒你小心。不过要是真有大能发现你不妥,以你半仙的修为,死之前都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也是。徐汝成沉默片刻,前辈,这几日赵家一帮婆婆妈妈每天结伴过来折腾我,明里暗里指点了一堆后宅那个什么手段,年前应该就要把我送进去。
奚平心里一动。
皇孙大婚本来应该有不少繁文缛节,但赵家下人中混入细作,导致启阳公主殿下遇刺,刺客还在三岳升灵高手眼皮底下失踪了。
这桩意外几乎震撼了东衡朝野,并产生了两个后果:
头一个,启阳公主是赵檎丹未来夫婿的亲姑,人没了,赵家难辞其咎,庆王府没跟他们翻脸已经算顾全大局了。可是龙凤呈祥印已成,婚事板上钉钉,尤其女方赵家反悔不了,于是大小姐的名分是正是侧突然悬而未决起来目前双方还在讨价还价,看赵家肯不肯为了这女儿忍受庆王府漫天要价无论如何,风风光光的婚礼是不可能了。虽然这事恶心人,但对奚平来说是好事,不用等良辰吉时了,大大缩短了行动时间。
第二个,就是那位曲珑侯爷闻听此事,连夜御剑回东衡,痛不欲生,宣布自己灵骨已成,道心已定,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他要追杀仇人到天涯海角。
几天后,曲珑侯爷就将血滴在了一块特制的令牌上令牌是林炽私下里设计的,用的是一种灵兽皮,皮上每一个气孔中都镶嵌着微型的铭文或者小法阵,血流入其中,激活特定位置的法阵,便会由法阵导入一块远在陶县的转生木里,只能用一次,法阵随即湮灭,若没有修士滴血,强拆令牌,法阵也会湮灭然后曲珑侯爷的神识就进入了破法秘境,在里面跟陆吾的幕后黑手周楹友好地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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