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位互相暗算时,可谓一个能演一个会装,这会儿短暂地休了战,便不约而同地交代了自己的英雄本色:都是王八蛋。
一帮蝉蜕排队呢,你且后面等着去吧。奚平懒洋洋地拨着不太高雅的楚国小调,说道,余家湾那俩姑娘身上,你还做过什么手脚?
含沙射影得长期施加才有效果,一两句话只能让人生出一念之差,半仙自己入定调息一会儿就没影响了。我从来不对女人使阴损的手段余尝说到这翻了个白眼,他现在知道太岁是男是女了此处秘境里响起来的应该就是那太岁的本音想想也是,给大美人抹得鼻青脸肿的,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出来的,不像阁下那么猥琐。
奚平:呵呵,龟儿子放响屁。
余尝:崩不开你的脸。
奚平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对女子这么手下留情,是因为你娘?
余尝倏地抬起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找死。
奚平回道:哎嘿,是啊,你来打我呗。
余尝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的,这疯疯癫癫的太岁既然半步升灵,怎么说也该有几百岁了,怎么跟个讨人嫌的熊孩子似的?
他才刚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挣扎回来,实在不想再来一次,遂深吸一口气,合上眼冷静了片刻。
等等,熊孩子
余尝迅速复盘了整件事,发现他最大的失误就是轻视了余家湾那个小半仙。以他的修为,一眼能看出那小姑娘骨龄不过二十许,就是个一把捏不起来的小鬼,影子又被他下了含沙蜮,一言一行、所思所想都在他监控内,难免掉以轻心。
现在想来,那小半仙当时是故意在余家湾乱转,引他用含沙蜮对付她,就是为了将他的手段展示给太岁。也就是说,太岁能控制某种虽不在她身上,但她所经之地随处可见的东西,还能通过那东西给她传简单的信号是转生木?
余尝忽然想起一个传说:上古时期高手林立,大能蝉蜕成神圣时,道心归于天地,而那些道心不为三千大道所容的高手则叫做魔神,蝉蜕降世时,道心不上天,会沉进土里,生出一种伴生木。
那转生木牌有没有可能不是通讯仙器,是伴生木?
这太岁搞不好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魔神传承,修为境界没有他看起来那么高。
是了,动手时,对方看似琴中带剑,相当唬人,其实细品剑意锋锐归锋锐,好像没什么变化。变的只有高高低低的琴音,掩住了他只有一招来回车轱辘的事实。
对余尝来说,真正致命的,是那灵相面具上的符咒。暗算得很巧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符咒是张升灵级的,而且灵线稳极了,绝不是刚迈过升灵关的升灵初期所作,更不可能是这还没升灵的太岁所作,一定是他事先从别人那弄到手的。
这太岁没准年纪真的不大,在这跟他虚张声势呢。
余尝眼神微微一沉,诈道:你我境界相仿,我做没做手脚,难道你会看不出来?
奚平暗忖:好么,人活了,贼心烂肺也活了。
当下便大大咧咧地笑道:那可难说。
余尝心说:还挺谨慎。
便听那太岁又说道:哦对,还忘了告诉你,你的神识呢,已经被我扒清看光十八摸过了。你来都来了,也不用跟我太客气,不就是想要除灵相黵面用的纸人吗?
余尝后脊无端一凉,便听见了一段诡异嘈杂的琴音。不是每个人都精通音律的,余尝只觉得难听,还没品出味来,便见一个自己落到了面前!
奚平拿到了龙凤呈祥后,就大致知道了灵相黵面是什么音,于是将余尝带进来的乐声中刺耳的黵面那一段去了,成功复制出一个干净的余尝。
复制的余尝难以置信地落下,发现困了自己几百年的灵相黵面凭空不见了,随后对上了本尊同样震惊的眼神。
自己最了解自己,下一刻,复制余尝二话不说,掉头就要往破法外跑,同时他先下手为强,一道符咒拍在了本尊身上。本尊余尝全屏本能地挡了开,当下便要去追,就听那太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悠然道:灵相黵面就一个,这也不够分啊,哎,要么你俩自己商量商量,看给谁呗。
两个余尝异口同声:你缺不缺德!
啧,说谁呢,奚平叮叮当当地让小寡妇上起了坟,怎么乌鸦还嫌猪黑啊?
破法内两个余尝较量起来可太有看头了,你来我往的符咒、陷阱、神通,彼此预判完全同步。奚平看到后来,连助兴曲目也不弹了,手伸出破法外,他从蛇王仙宫里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咔咔嗑,还抱怨道:唉,齁咸。
余尝:
虽然都是神识,但复制的余尝挣脱了黵面,本尊却被差点走火入魔折腾得筋疲力尽,本尊余尝终于难以为继,能屈能伸喊道:血契书拿来,我签!
血契书是一种常见的黑市交易契约,黑市上的邪祟们彼此并不信任,遇到大宗交易或者雇人做什么事,交易双方便会签下血契书,违约者遭反噬一般来说是修为高的占便宜,毕竟同等反噬在筑基和半仙身上的效果可不一样好在他俩修为差不多。
奚平呸一下,把一颗瓜子吐到了破法里,见鬼了破楚国,瓜子怎么还有辣的!
他抹了抹嘴: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愿赌服输,老兄,你棋差一招,你那本缺德的破书我就先扣押了。
那本去伪存真古卷是余尝的本命法器,闻言他额角跳了跳,躲过另一个自己一记杀招:可以。
你自己预备好反向纹印刺,黵面我帮你除,奚平又说道,你去海阔天空,把你在余家湾的身份让给我,谁泄密谁道心碎八瓣。
反正他没有道心。
余尝吼道:我的身份就是走狗阶下囚,谁爱要谁拿走!我要有俩,买一送一都行!
他刚一说完,便见半空中飞来一块转生木牌子,上面还沾着他的血,正好替他挡下了复制品的一击。
奚平:你可以用那块木牌联系我。最后再说我刚才救你一命的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得赴汤蹈火,你认不认?我要你
奚平本想脱口说供我差遣一百年,话到嘴边,他又打住了。
自古有养狗的,没有养狼的,这个余尝太不是东西,带着灵相黵面都敢背叛主家,什么事干不出来?
再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讨厌这个人,没必要长期联系互相碍眼。
十年之内,在我有要求的时候,替我办三件事。奚平改口道,不要你命,不妨你修行,不动你道心
都是叱咤一方的大邪祟,余尝怎会不明白太岁在想什么,听了这要求毫不意外,一把将那木牌抄在手里,他想也不想咬破自己中指,逼出心头血在血契书上重重一按。
他手太快,血契生了效,太岁才说完最后一句:不辱及你先人。
余尝倏地一愣,没能躲开那复制品一掌,好在那一瞬间,奚平及时将复制品送出了破法,掌风随人一起烟消云散了,破法中只剩下一个余尝和一地四面八方飞来的花生瓜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