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峡江蒸汽船都回了港,江边这会儿是禁区,拉起了封条不让百姓靠近。渡口成排的大钢炮被日头晒得锃亮,炮兵两个时辰一换岗,防备着对岸。万一有异动,随时可以开火。
这差不多是每年楚国野狐乡大集,大宛这边的固定节目了。
白令听完,怀疑自己陆吾的差事没办好陆吾们混迹四国,理应耳听八方,他却听都没听过什么破法破戒的,还要主上来告诉他,这不像话了。
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潜修寺烟海楼中典籍记载的吗?
周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除了仿金术,那两样像仙门正统能说的东西吗?惠湘君是你老家无渡海底魔物们最爱议论的人。
白令:
白令这半魔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人味过重,七情比一般的人还全,与无渡海格格不入。他一方面被群魔排斥,一方面也排斥魔物。遇到三殿下之前,他就没开口说过话,心魔都不搭理他话不投机,还不能吃。只有殿下能让他在无渡海风停、群魔隐没后,从离群索居处出来,陪那个饱受群魔吸髓之苦的小小金枝玉叶待一会现在看来,殿下可能觉得跟他说话才无聊,他一开始话都说不利索,还什么都不懂。
不过白令心里升起了淡淡的疑惑:无渡海的封魔印破后,被玄隐三长老重新修复,这回封得更死,连周家人也别想进去了。无渡海三字虽可见于典籍,但封魔印不行,印下所有人、物、事都不可提,就只有他俩这种与无渡海渊源极深的人才能聊起,才能互相听到。
但那毕竟是受难之处,殿下私下里也会避讳,此时为何刻意提起无渡海群魔?
主上,所以眼下陶县的异状是这件仙器造成的?
别仙器了,叫魔器吧。周楹说道,相传这破法所在之处,只有一条公理,其他所有因果定数不复存在。升灵邪祟的路是死路,想挣出一条活路,只能靠乱,破法还真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世上真有这样的仙魔器吗?
不然惠湘君当年为何落得仙骨被剔的下场?难不成真是因为仿金术么?那林炽怎么能全身而退?
白令犹豫了一下:因为林大师是玄隐林氏嫡系,有靠山?
周楹让他逗乐了:你这凡有不解之事,一概用靠山出身解释,听着怎么跟那帮穷酸邪祟一个口气?
白令摸了摸鼻子:属下见识短浅了。
他接管陆吾后,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一堆小道消息确实都是从民间听来的。
不着急,慢慢来,你才到人间十四年。周楹摆摆手,三岳修罗剑与昆仑晚霜、玄隐照庭并称三大名剑。晚霜和照庭都是跟着主人从凡间历练来的,唯独修罗是把残破的古剑。当年项氏的天才被古剑中残存的剑道吸引,神识陷在其中,险些陨落,除非能将古剑修复,让他得到完整道心。不少炼器大师看了都说不行,三岳病急乱投医,向西楚特产民间散修征求邪门办法,以内门位相许,惠湘君就是凭那次机会进的三岳,那会儿她才刚筑基。更不用提后来在澜沧山升灵,一手修好了澜沧三大上古遗物。我要是澜沧掌门,她要挖我祖坟,我给她清障,她要杀人放火,我亲儿子都能扔出去替她顶罪,林氏嫡系算什么东西?
白令:
所以说您这样的枭雄还是别成家了。
你细看她生平,她在三岳两百多年,连个正经师承都没有,一入内门就泯然众人。后来到澜沧,不过五十年就能升灵,可见虽然是记名弟子,澜沧山其实待她不薄。我相信当年澜沧掌门不是不想保她,是实在保不住。
白令吃了一惊:澜沧山都保不住一个升灵?
周楹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一眼天:是啊,为什么呢?
都说惠湘君邪门出身,离经叛道,可翻遍典籍也找不出她有什么狂悖言行,甚至有传言说,此人性情温厚,温到了有点好欺负的地步,当年被迫离开故土,就是因为项肇求娶不得仗势相逼。
她所有的出格都在作品上:让无渡海魔物津津乐道的破法,相传能载人三次来回不可抵达之地的望川,使凡人飞天遁地、仙器降格的仿金
只是我一直在想,如果真有破法,秋杀会用什么做公理,还是你手下那陆吾提醒的我。
白令:时间?
嗯,时间,她给我、给三岳应该也给昆仑和南蜀分别发过消息,反复提及七月初七。要是我没猜错,破法中的公理很可能是七月初七,秋杀现身仙宫夜宴之类的。周楹缓缓说道,这样,只要她在,陶县就永远是七月初七。
白令听得头大了两圈永远是七月初七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往对岸看了一眼,峡江上没有任何异状,可是江对岸却笼着一层雾,筑基半魔的目光竟透不过去:您是说陶县那么大一个陶县,现在
很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了。周楹说道,在七月初七。
不是,那对岸
原本陶县所在的地方,现在应该只是破法笼罩下的一个秘境通道。
白令听得云里雾里,就是觉得江风有点凉。
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法器,他就说徐汝成那小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有这脑子,他爹娘砸锅卖铁也得送他考科举去,至于到了陆吾才开蒙?
里面的人发现异状时,会第一时间往外传信,但我们在外面的人得等到初七,日子追上他们了才能收到。在此之前,秋杀用了某种方法,将项肇的灵骨攘得到处都是,把一帮三岳高手溜得全国跑,恐怕也是为了让他们错开杀回陶县的时间。
白令沉吟半晌:只要每个人踏入陶县的时点有一瞬一时的不同,从他们自己的时间去到七月初七的路就不一样长,不在一条路上的人不能互相联系,而不管他们进去以后做什么,时间都会以一个速度推着他们前往初七她等于是把每个追杀他的高手困在了不同的传送法阵上,任是升灵还是蝉蜕都挣不脱。
周楹喟叹一声:不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升灵第一人,真够疯癫的。
白令:
虽然有点不敬,但您二位还挺心有灵犀的。
又琢磨了半天,忽然,白令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等等,主上,那等我们过了七月初七,陶县会怎么样?
好问题,周楹笑了,有两种情况,要么秋杀没撑到最后,被谁杀了。主人死,破法除,陶县会落回凡间以我们的视角看,就是整个县城在七月初七那天全须全尾地回来,一切如常,里面的人大概会觉得自己做了场怪梦。
白令有点肝颤:撑到最后是什么意思
周楹反问道:陶县跟外界断了联系后,第一批进去的人是谁,你在陶县周围布置的眼线看到了吗?
白令道:应该是三岳项竟,号称一笔倒阴阳。此人是项肇亲兄弟,被一处出现项肇颅骨的地方引走,没逮住秋杀,立刻回了陶县。咱们在陶县附近的眼线说,六月十六凌晨,陶县刚起雾,他们还没来得及上报,倒阴阳就闯了进去他是升灵的铭文高手,一般精通铭文的人都自觉看得懂山川语,不管什么秘境都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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