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眼前的画面像一幕幕倒流的时光。
她看见爷爷突然出现在门口,工友把他搬进来,他不知是不是认出了阿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小孙女,努力地倒气,想活下去。
再往前,是阿响眼看着城防官兵把爷爷带走,她和春英求告无门。
再往前,爷爷生了病,好不容易领了工钱却不买药,又去买金盘彩,一无所获后讪讪地对气急败坏的孙女说什么老天爷不能总可着一个人欺负呀、有志者事竟成,总有一天能中之类的鬼话。少女转身出门,决定自己去找门路弄钱,接过了那张狗官还地的状纸。
再往前,更年幼一些的阿响和爷爷埋了她娘,爷爷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阿响不哭,爷爷带着你闯天下去。燕雀上天,蛟龙下海啦,哪里不能给我乖孙再赚一份家业呢。
再往前
阿响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她的命运,像被洪流冲垮了巢穴的蚂蚁,一路往无底的深渊滑落。她忍不住抓着那根不怀好意的蛛丝,贪婪又徒劳地逆着时光往上爬。
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炸开:醒醒!魏诚响!
阿响瞳孔几乎收缩成了针尖那么大,虚伪的蛛丝破裂,她滚回了深潭之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恨上了那个再度砸烂了她虚假安慰的声音。
下一刻,她理智回笼,看见一辆镀月金车朝她飞驰而来!
奚平本来没想出声只要他装死装得够瓷实,阿响就是个毫无特异的凡人,身上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
就算那刷了漆的大白脸看上她年轻的身体,想把她拐走卖了或是自己图谋不轨,那也得先把她弄到隐蔽的地方,奚平暗中盯着她的位置,可以让天机阁帮忙捞。
谁知那大白脸贱出了花样,用摄魂之术把阿响领到了厂区后面的运河大道上。
一伙明显喝多了的败家子正在那跑镀月金车,眼看铁怪物风驰电掣而来,阿响在摄魂术的控制下突然跑到了大道中间!
奚平不出声也得出声了。
电光石火间,阿响猛地往前扑了出去,感觉厉风刮擦着她的后背而过。车里大声的笑骂飘出来,阿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沾满了风尘的靴子停在她面前,一只白得发惨的手抬起她的头。
果然,白脸男人盯住阿响,直接将手伸进她衣服里,搜出了那块转生木牌,我就知道您在,太岁星君。老朋友来了,怎么能避而不见呢?
奚平:
这语气听着可不像老朋友。
接着,那白脸男人一把将转生木从阿响脖子上拽了下来,扣进了一个写满铭文的小盒里,奚平眼前一黑,看不见阿响那边什么情况了。
奚平倏地睁开眼。
支修手指一捻,一张字条在他指尖碎成一把光,飞往金平方向:我通知你庞师兄了是邪祟余孽?
不像,来者不善,我看像债主。奚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头发里都是碎冰渣,师父啊,您快给我算算,我是天生还债命吗?一个个人走了,都把债留给我,大姑娘的债要我还,糟老头子的债也要我还,凭什么!
确实,支将军深以为然地叹了口气,拍拍奚平的狗头,谁让你是讨债鬼托生呢。
奚平:
支修龙飞凤舞地在雪地上划下魏诚响三个字,用照庭点了点,雪地旁边浮起小字:东南
后面的字没出来,雪地上突然浮起一个铭文字,将雪地上的字炸没了!
支修缓缓地皱起眉:不得窥探这是二等铭文。
各大仙门往凡间下放的最高规制铭文是三等,保护重地要人足够了,再往上没必要。
二等铭文太危险,成文难不说,一旦成文,一小段就几乎能将一个普通的筑基高手抽干,得升灵亲自出手。
相应的,二等铭文的影响也是升灵级的。如果支修此时人在金平,还能仗着剑修的锋锐无双强行突破,眼下却是鞭长莫及了。
与此同时,接到支修传信的庞戬带人赶到了南郊,只看见一辆撞在树上四脚朝天的镀月金车,放出去的因果兽到处闻了一圈,困惑地追起了自己的尾巴。
阿响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她眼睛没来得及适应黑暗,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
老泥,白脸男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人带回来了。
阿响一激灵,紧接着,一样东西砸到她身上,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摸出是转生木牌。
飞琼峰上的奚平倏地坐正了。
白脸男人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阿响循着微弱的光看过去,见他正对着角落里的一个人影说话。
还没等她找到影子的主人,那影子突然自己动了!
它泥水似的落到了地上,一直流到阿响脚边。
阿响毛骨悚然地僵立着,让那黑影围着她转了一圈,随后,一个干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凡人。
阿响攥着转生木猛一回身,连累奚平也看清了她身后的人,脱口道:夭寿!
那人驼着背,看着跟阿响差不多高,脸上的皮像件不合身的衣服,紧巴巴地绷着,盖不住牙,鼻孔也给拽得撅了起来,一双闭不上的眼凸着,眼珠与眼白好似打散的蛋,让人看不出来他目光落在哪。
怪不得藏影子里,以这位仁兄的风姿,要是在金平大街上走一圈,够吓死一打娇弱侯爷!
太呃阿响的破棉衣都给冷汗浸透了,指甲几乎掐进转生木里,心里问奚平,他们是谁?
反正不是好东西,救你的人在路上了,警醒点,注意到什么都告诉我。奚平这缺德玩意,这时候还顺口占人便宜,叫我什么都行,叔伯随你便。
阿响虽然觉得他声音有点年轻,但三四十岁声音年轻的也不少见,也没起疑:叔,这地方有点潮,很香。
潮而且香?
方才师父卜出来的方向是东南,东南方向是大运河,莫非她被带到了货船上?
香料?
不等他细想,老泥就冲阿响笑了一下虽然看着只是呲了个牙:太岁阁下,你可算知道谨慎了。我早劝过你,不要操之过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前一阵被蓝狗们追得挺狼狈吧?连乌鸦二都下了镇狱,唉。
奚平问阿响:乌鸦二是你那便宜师父不是?
阿响努力站直了,不让自己哆嗦:应该是,我听别人叫他二兄。
是了,将离他们都用数字当花名。
这个二兄除了二以外,花名前还比别人多了个乌鸦,在邪祟们中间地位应该不低。
对方显然不知道太岁死了,消息还滞留在将离他们四月份盗龙脉那次。他们很可能是来找那个叫乌鸦二的邪祟的,不料二被捕,现在生死不明,这才顺藤摸瓜,盯上了最后和他联系过的阿响。
阿响:叔,我怎么回?
奚平:就说关他屁事,让他有事说事,少废话你给我描述一下香味,花香?还是什么香?
阿响一边沉住气转述了他的话,一边仔细分辨着周围浓烈的香气:不是花,特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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