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丹药灌顶开灵窍,损伤会伴随终身,苏准不忍浇灭少年心气,便在问候老朋友的时候和支修提了。支将军随手鼓励了一句勉之,让苏准誊给了那远在南疆的少年。
从此,梁宸有了个表字,叫做勉之。
然而重逢时,寄语已同那人轻浅的记忆一样烟消云散,信誓旦旦的少年也如他表字一般,被遗落在了渺茫的岁月深处。
也是,两百年了,故人都面目全非了,也不怪支将军忘性大。
支修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嘱咐道:哎,对了,明仪,别忘了让小庞给这孩子家里报声平安。
遵命,这就去。苏准把叹息咽了,小师叔办事可真是太周到了。
多谢尊长专程跑一趟。庄王客气地把来报平安的庞戬送出去,又将姚家的尺素鱼和一小袋蓝玉递给庞戬,还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劳烦尊长将这青瓷鱼交还姚大人?
庞戬是根老油条,立刻会意,圆滑地说道:哎呀,明明是天机阁借东西,还让王爷破费补偿他们那我就厚颜替姚大人谢谢了。
两人客套一番,庞戬把蓝玉往尺素鱼的锦盒里一塞,拎着走了,提也没提庄王私自调换铭文、养修士的事郡王爷有的是钱,肯定不会让手下窃那都是杂质的天时,养个筑基升灵都碍不着别人;铭文没逾制,塌房的风险自己担,反正王府庭院深,玩砸了也崩不着邻居老庞草莽一个,这些贵人们私下里怎么勾心斗角,他才不搀和。
庄王送走庞戬,就听身后人说道:庞文昌这老狐狸。
南书房桌案边放着个锦盒,盒盖自己翻开,盒中竟铺着一层叫人眼晕的白灵,价值连城的白灵石中夹着一张白纸,几乎和灵石顺了色。
你又出来做什么? 庄王轰走探头探脑的黑猫,回手将盒盖盖好, 卷着去。
盒里传来白令的声音:王爷,那日在总督府,我打断梁宸的铭文是错金铭,他和他那转生木,果然带着无渡海里的味。
庄王一挑眉:那是让我说着了,无渡海还真是歧路之始。
庞文昌说,梁是八年前在押送灵石路上遇袭,白令语速快了些,那时不正好应该是
嘘,庄王敲了敲盒盖,养你的伤,不干你的事。
说着,他坐在旁边,拎过一把琴架在膝头:我没把天机阁的视线往那边引,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应该是别人操心的事。
白令在锦盒里,听他信手拨了一段小调,野趣十足,就是有点聒噪,连猫听了一会儿都嫌烦跑了。
实在不像庄王的风格。
王爷,这是八年前世子弹的那首小曲吗?
嗯,庄王压住琴弦,眼角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也不知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学来的,唱词更是荒唐,奶声奶气地灌了我一耳朵淫奔不才之事,害我爬回人间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他爹告状
小白,这回多谢你了。
属下惶恐,是世子吉人自有天象。
吉人奚平躺了整整半年。
他偶尔被疼醒,会听见口哨声,吹的都是他平时改良的小调;有时也能听见少女絮絮叨叨的声音,讲她师父和同伴都被什么蓝衣捉去了,她担惊受怕,幸好星君保佑,讲她继续买金盘彩,依然中不了还有其他一些琐事。
直到金平的隆冬盖住南郊,一场冻雨瑟瑟而落,奚平终于粘起了自己七零八落的意识。
他一时想不起自己是死是活,只看见阿响又在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喊他,忍不住插嘴道:我真服了,你怎么还在信这玩意?
阿响差点被机器碾了手,她猛地站了起来,震惊地四下张望。
别找了,木头,就那木头。
阿响心狂跳起来,魂不守舍地找了个借口溜出厂房,捏住转生木:太岁?
你才太岁,你全家都转生木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阿响全家都没了,又生硬地转了个弯,我问你,那些丑八怪们呢?
都被蓝衣抓走了,多亏太岁保佑,我才
太岁打断她:没事,你也帮了我一把,咱俩就算扯平了。
阿响:
不是,这位星君怎么还跟信徒算账?
转生木那头传来一声痛哼,阿响吃了一惊:太岁?
说了别叫我太岁,我才不是那老蛔虫。转生木里的声音骂骂咧咧了几句,哎,我说你,南圣那么大一个庙许愿都不灵,你到处瞎信什么野鸡神?被人卖了还发血誓,上赶着给人家当粮仓,什么毛病?
阿响终于觉出不对劲了:你你是谁?
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听好了。等我说完,我劝你赶紧把那破木头烧了,不然你一叫太岁我就能看见你。你也不是什么小丫头了,不觉得不方便吗?
接着,不等阿响拒绝,转生木里,那有点虚弱的声音就有条有理地把事从头说了:从少女阿响的血唤醒贪婪的邪祟,到守在暗处的邪神冷眼旁观,诱她献祭身心
阿响嘴唇哆嗦着,靠着墙根缓缓蹲下。
仙山中,把自己唯一信徒的信仰掀翻在地的奚平讲完,突然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
他喜出望外,无暇再管阿响,深吸口气,异常丰沛的灵气一下子涌入肺腑。
奚平倏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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