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当不止这几人吧,能叫就都叫上。”他嘿嘿一笑站起身,拍去身后的灰,伸出指尖点了点,“若是挑在她落单的时候,寻个无人之处……在这也挺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等他们回复,男人先行离去,只留下桌上的金锭使人一拥而上。
过了前堂拐角,他扶住楼梯抬头看着对面,正是陈怜青推门出来,衣服下鼓鼓囊囊,从袖口探出一个蛇头。
“两个,四个,六个……再加一个女的,应该够她吃吧……”正自言自语往楼上走,掰着指头清算方才那屋子里有多少人,面前的厢房门自动打开,朝青的手正搭在门边,险些与他撞在一起。
“神子,我还以为你掉在茅房里了,想去捞你呢。”
“少主,悒城大,酒楼也大,好不容易找到茅房,回来又迷了路,连问好几个伙计才找回来,就迟了一些。”神子摩挲着掌心,凑起笑脸,伸手将他往里引,“我自罚几杯可好?”
朝青不想喝酒,转身回到屋子,窗户垂帘密集将视线遮挡,从缝隙中隐约看见对面严严实实的垂帘似乎动了,透出一丝光亮。
“我跟你从那艘商船到了这里,就不打算告诉我些什么?”他扬着下巴,垂眸斜斜看了一眼圆桌前自顾自罚酒的男人,提醒他道,“比如说,那女子什么来头?”
神子口中的酒还没咽下去,耸动肩膀摊开手,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你我二人直奔琼露玉华台而来,你也看见她是中途停下的,只是巧合罢了,与我没什么关系。”
他用手指撑着膝盖,脚尖踮起,大腿不由自主抖动着,这女子定是有几分能力,不然怎能让姐姐化作原型盘在她身边,却一直没吃了她呢。
“以我猜测,极有可能是双极楼主的那个女徒弟,几年前被逼着回了老家花林,如今出现,大概也是想争一争楼主之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主之位,恐怕不太好争啊。”朝青抚着腰带,用拇指把红色流苏塞回去,这二日对李无思明里暗里的试探,就已经足够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大师兄可不是省心的主。”
神子撇起嘴,不满地说道:“你早些把他身上的毒解开,不管是谁来争,你都要记得你进入双极楼是为了……”
话未说完便止住,也是怕隔墙有人,他的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好像是听见了姐姐的声音。
“来个活人,给我搬几张桌子上来!”
陈怜青还能喊叫,他不禁暗道不好,起身往窗边走去,哗啦一声挑起垂帘,看向那声音的来源,舞台中央果然是宋听心,不过恢复了人形,与陈怜青正交谈什么,二人手中同拖着一个人,上去随手扔在脚边,堆砌成人山。粗略一数有七个,都处在昏死的状态,不省人事。
均是他想送给宋听心填饱肚子的那群打手。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朝青的问题,可能神子更想知道答案,于是把指尖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很快神子就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听心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小声凑过去对陈怜青说道:“不能先吃点么?我饿了。”
陈怜青的眼睛盯着她,略微有些失焦,还是未曾反应过来那条青蛇真的变作了眼前我见犹怜的美人,拉着她的手到台下,寻了个合适的位置给她坐:“姐姐在这,等会叫他们先送几盘肉菜来,你想吃什么就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没见过宋听心对除了师父之外的人如此言听计从,神子皱起眉头从垂帘之后离开,不曾表露出自己的气息。
陈怜青坐在桌上晃着腿,盯着宋听心已经拿起筷子夹了肉放进嘴里才放心,并未在意周围人聚集过来的目光。
那些人的眼神几乎一样,就如同她多年之前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于大街上逮住一个采花贼,也是不顾众人反对,将那贼人挂在城门口,扒光衣服浑身抹上肉汤,放出野狗撕咬,肚烂肠流,直到最后一刻才断气。
是恐惧,是惊讶,是愤怒,到底都影响不到她。
她抬脚踏上桌子,高高站起来俯视围观的路人,其中不免多有议论,大都是知道她以前做的奇事,认了出来便议论纷纷。
她飞身拽下左面二楼上的一抹垂纱想挂至右面二楼,一只手伸过来要接,她抬头,撩开帘子的男人比她高许多,二人对视一眼,朝青只是拉住她的袖口,轻声说:“姑娘小心,此处太高了,我替你挂吧。”
“无妨。”她推开朝青的手,自己用脚勾住栏杆,稳稳当当地把白纱系紧,低头笑道,“比起双极楼,这点高度算什么?玩闹罢了。”
带着股香风下去,味道与李无思很像。她落地后弯腰用棍子沾着小厮手臂流出的鲜血,转身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
“奸淫掳掠,十恶不赦。如有异议,同罪处之。”
愆人串只是突然想到的词,还在细思如何做,于是随手把人拽起来,感觉比纸还要轻,陈怜青看向台下的姐姐,她伸着手指稍稍一抬,那人就自己飞上了桌子,再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回头喝茶。
壮汉背部朝上,竹竿已经削尖,由手背刺入,再挑起来从脚心穿进去,她思忖着要不要再削出一个倒刺来方便挂住,左看右看还是将两个桌子挪到一定距离,随后把人架在上面,像是烤肉那般,只有淋淋鲜血顺着四肢往垂着的肚皮流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无思走在街上,雨愈小,最后已无需撑伞,他抬头看见自己站在琼露玉华台的门外,对面正是他那日喝着还觉得不错的凉茶摊,摊子还在,老板却不见踪影,随后许多人从他身边经过,他才听说是陈怜青回来了。
师妹与画云向来关系极好,降嗔只说是船上有两人,莫非是骗他的?
他一阵烦躁,只觉得自己被耍的团团转,若是水天需卦象是真,那雨停过后岂不是不需水了,于是把伞扔在地上,踏入了门槛。
双极楼大师兄的到来引起不小的风波,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他也畅通无阻的到了舞台的面前,一手捧着那张扇面,一手背在身后藏在衣袖之中。
看着陈怜青匆匆在舞台上架着木头,吹了火折子就点,干柴烈火烧得旺盛,舔舐着壮汉扭曲的大肚子,发出炙烤油脂的吱吱声。
“先试试放了血和不放血的?”她正思考着,回头就愣在原地,连放在脸边的手都不由自主放了下去。
“大师兄……”
李无思正好脸色稍差,看着就平白带了层生气的意味,她以为是师兄不明事情原委,要降罪于她的任性。
但实际李无思进来看见上面的字便清楚,还有些纳闷她这是什么时候新学的杀人法子,自己看看热闹罢了。
他也曾觉得陈怜青手段残忍,不宜太过招摇,但孙舟业只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小在世人口中长大的姑娘,无论变成什么样,你我都得保护好她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音在“姑娘”二字之上,让他牢记至今,仍觉得极为有理。
“怜青啊。”李无思抬着眼睛,看向她身后的杰作,周遭都安静下来,等他开口,好让大家多些谈资。
他走了几步,停在陈怜青的面前,声音有些大:“一个姑娘家的在这地方抛头露面,出尽风头,你可知错?”
“她有什么错?”
宋听心猛得摔下筷子上前到陈怜青的身边,高而不危地睨着李无思,挡在两人中间,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一句话打断。
“她当然有错,不然我为何要问她,而不是问你,也不是问他们呢?”
李无思语气决绝,看着陈怜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她错就错在,这楼中客人众多,烤好的烂人肉怎么不切下来让大家尝尝,好用腥臊堵住他们的嘴。”
他转过身,眼神顺着底下绕了一圈,尖锐到每个对上视线的看客都吓得低下头。
“我双极楼的弟子,由不得有外人说三道四。如有异议,同罪处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闹,哪还有人敢再说一个字,大多都半步一回头,急急忙忙又散去,生怕自己也做了那台上的烤肉。
柴火受潮,噼里啪啦发出有些大的爆破声,勾回几人的谈话。
宋听心眨了下眼,极不放心地撇一眼李无思,怕看错了他,回头牵住陈怜青的胳膊:“今日之事她没做错,若你想找麻烦,不如先和我争上几句。”
“我何时要找她麻烦?”李无思一时失语,上下打量过她,实是不记得师妹有这般朋友,视线绕过她,好声好气问道,“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我好派个马车去接你。”
陈怜青趴在姐姐的肩旁回道:“方家的船说开就开了,我急急忙忙收拾才赶上,哪来得及送信。”
“那方画云呢?”他边问着,边顺白纱往楼上看过去,两侧都绑得严严实实。
回想那日夜里,不过吃了一个鸡腿,莫名其妙就昏过去,她挑起眉尾,疑惑地反问他:“小云儿也来了?”
李无思叹了口气,无奈地问:“你们同乘一船,他有没有来你难道不知道?”
陈怜青的眼神有些许茫然,向他摇了摇头,没有说方府柴房里发生的事情。
“罢了。”这大中午忙活半圈,最后仍是一无所获,他像是有些认命地垂下头,捧着手里的宣纸扇面,脑中是空白的。
想扔,但又舍不得。
看着这扇面的自然不止一个人,这侧面就伸过来只手,横横握住他的胳膊,替他做了回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青拉过李无思,去摸他的肩膀,又潮又湿,便有些不悦在脸上,快速接过他手中所捧的不知何物,随手置于身旁的桌上,从怀中掏出小瓶来,甚至喂到他唇边,命令道:“张嘴。”
李无思注意力不在此处,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下巴,即刻有些辛辣的药水就被灌进嘴里,从鼻腔到喉管都像有冷气在游走,根本来不及吐。
下一刻神识归位,立即抢过朝青还没来得及递上来的水,杯中两口温热清水冲散口腔的余味,但烧得发疼,分辨不出到底是热还是凉。
他苦着脸,以为这少主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加害于他,这瞬间想了许多,自己又是何时得罪他了……
“给我喝的什么?”
说着就要去擦嘴,朝青急忙拉住他的手,轻按着有些发软的结痂,咬紧牙关警告他:“再碰水,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李无思对他担忧的神情,尤为不解,又不好当着师妹的面问,于是凑上前去。
朝青将身体后仰,本想躲开他,却见他用手指勾住自己衣领,只好也侧过头听。
“少主就这么急着想让我死吗?”
因为挡着嘴,从他口中的热气全数吹到自己耳朵里,总是浑身不自在,朝青难猜其中含义,神色变幻着,身体发僵,许久没有直起来。
“药作驱寒,死不了人……”
热意在胃部蔓延,原本不适的地方暂且缓解,距离也暧昧不清,当着陈怜青的面,李无思把手抬起来搂住朝青的脖子,就像二人已然是相识已久,关系很不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下意识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楼上那间厢房,心知里面那位,若是看见此等场面该作何感想。
“师兄……这位是……?”
李无思没有松开,而是捏着他的肩膀,象征性拍了拍:“这是咱的新师弟,方才我还跟他提起过你,岂料这么快就应验,不是一般有缘。”
朝青勉强地装作意外,然后转过头向陈怜青抱拳:“朝青失礼,见过师姐。”
先在楼上已有过一面之缘,她也就没了那份拘束,从舞台下来,正正经经地回礼,刚摆出笑脸,张开嘴想说上几句,却被李无思及时打断。
“这里就你我,不必多礼,既然都到这了,不如一同叙叙旧。”他伸手招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厮,指着楼上平静的垂帘,“就在怜青最喜欢的厢房落座吧,站在这聊天,着实有些累人。”
陈怜青一听这话,可那房中还有孙舟业在等她,这二人相遇肯定会惹出祸事,到时被师尊知道可不得了。
“上楼就不必了吧……我看就在这就行,火还没灭呢。“她面色苍白,有些惊慌失措,竟将求助的眼神错递给朝青,继而后悔起来。
没料到师弟竟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师姐说的是,倘若是师姐才归来半日就失手烧了台子,恐怕师尊那边也不好交代。”
陈怜青偏过头看向宋听心,把嘴抿成一条线,拽着她衣服的手稍许有些用力。
谁料就算是如此蹩脚的借口,大师兄听后竟然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只是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听你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人前后,被带到舞台侧方,一处干净的方桌边,各自怀着心思落座。
李无思用手撑住下巴,又看着那楼上,用食指抚住嘴唇,把视线移回朝青身上:“你们已经认识了?”
朝青不同于往日对李无思的强横,手轻轻搭在双膝,坐直身体慢慢说道:“在行拜师礼之前就曾经听师兄们说过有这样一位师姐,没想到能在此相遇。”
“双极楼无论发生何事,在悒城里常来的就只有这么一间喝酒堂子,能遇见倒也不稀奇。“他伸手拿起茶杯,徐徐吹着茶面,往嘴里送去。
宋听心总盯着他,执起手中的筷子,迅速压下他的杯口,打岔说道:“叫后厨煮碗吊姜梨汤来,服下败毒散半日内不能饮茶喝酒,都会消去药性的。”
茶水险些洒出来,顺着指尖往下滴,他不禁紧皱眉心,到底人家也是好意,看在怜青的面子上,还是不情愿地把杯底搁在桌面。
余光瞥见屋外闪过一丝黑影,下意识朝外看。
“哎呦!”
男人戴着帷帽看不见上半身,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正撞上从琼露玉华台出来的客人。
那客人似乎是被撞疼了,痛苦地喊上一句,就直接坐到地上。
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李无思盯着他们,总觉得有些许眼熟,又记不得在哪见过。他抬起腿转个身,背对陈怜青,朝向门外坐着,连头都没回,用手指轻轻摸索方桌边缘,再三思考之下问出了这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你同乘一船的,可有你二师兄啊?”
陈怜青闻言愣了一下,也清楚门外的男人就是孙舟业,霎时间吓得不敢说话,宋听心见她许久未曾回答,于是扯了扯她的胳膊。
“二师兄……他不是在后山嘛………”
李无思没有过多关注她说的话,耳根微动,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见过了。
是梦里。
只见孙舟业迅速扶起神子,将声音压到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程度:“抱歉,是我没注意。”
湿透的破烂白纱处隐约能透出楼中那桌人的状况,是李无思正在直直地看他。
神子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支摘窗,细密的雨丝打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摸着后脑勺埋怨道:“您再怎么急,也不能从窗户直接跳下来啊。”
尽管是多年未见,李无思仍旧记得那人的身形,他突然起身想朝门外走。
方才朝青故意下楼,就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好留出神子离开的时间。他回头,朝青的手抓的很紧,倒是比旧伤疼:“我在门里把门外的债讨回来。师弟不必多虑,师兄身体好得很,活个一天两天不成问题。”
李无思说完就拉开他,然后迈开腿把步子移到门口,用脚踩在门槛上,抱住胳膊倚在门边看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了,也没伤到我。”
有人过来看戏,神子反倒不演了,抹了抹身上的水痕,一不留神就叫面前的孙舟业得空,转身就要匆匆离去。
“慢着。”
当事双方都没有异议,来了个冒失的外人横插一脚。
他颔首就算是打了个招呼,只高几段台阶,却有种凌人之上的凛然气势,不敢违抗。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昨日夜里我做了个又臭又长,还很玄乎的梦,梦里似乎是见过你?”这话是对着神子说的,虽然眼前人看着更加年轻,但这副外貌也很难让人忘却。
神子嘿嘿一笑,随即摆着手,奉承道:“小人哪敢扰您清梦,您怕是贵人多忘事,给记错了吧。”
带着端详的眼神在陌生人身上徘徊多少有些不礼貌,他却习以为常,不觉有什么问题,半晌之后才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或许真是我记错了,那只是个小小鼠妖,不足挂齿,自然不能跟人比较。”
神子忽而感觉自己的下眼皮在微颤,雨又下大了,砸在屋檐的瓦片,汇在凹槽流成雨帘,他眯起眼睛,显得有些不太友善。
“多有得罪,不如我将此伞赠予你,快些归家吧。”李无思懒得引起争斗,于是站直身体,示意他可以拿走地上那把朝青的伞。
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孙舟业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扬起白纱,藏在其下拱手,不想让他看见傀儡丝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梦中见蛾扑燃香,引火烧翅,非其一路,怎知不是想于命终为炉灰所埋。
在雨声下,也能听见大师兄长长叹了一口气,直到神子已经撑着伞离去,他看着那个码头的方向,开口问道:“怜青替你辛苦遮掩,你也不同她说一声就走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斗笠微微倾斜,心跳比雷声更加深重,最后还是没躲开最不想见到的人,屁大点的后山明明能藏好几年,偌大的悒城竟然抬头就碰到。
“跟我进来,认认新师弟……”李无思倦怠地转身,悠悠拉长了尾音,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好在琼露玉华台已经没有其他客人,台上的死人也不会活过来说话。
孙舟业还是妥协了,其实趁着回头的功夫也是逃得掉的,最后踏进门槛,摘下斗笠拿在手中。
朝青仅是知道双极楼有个极为逆来顺受的二弟子,这抬头见过他的相貌,剑眉稍淡,唇方口正,朗而不傲,仅看面相并不该是那性格。
气色差得如同卧床多年的病人,看样子是久病缠身,没有及时调理。在自己眼里,就好比是一副活的药方子迎面走过来。
“今日之事止于雨停,只能是未曾见过,亦或是不知道。”李无思回到桌前不急着坐下,而是握住拳头,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抬起时意在指向朝青。
“倘若师尊回来,希望你们都莫要说漏了嘴,白讨苦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降嗔前一步入了楼,后一步雨就跟着下大了,他庆幸地拍拍胸脯,把昏迷的画云搁在床上,拍脸也不醒。
许久未开的木门发出刺耳声音,随着外推的动作,屋内扬在空中的浮灰被风卷了出去,带走余下的落寞,又重新合起。
从书院各自搬去私院,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尚不知已是山雨欲来,风满双极楼。
画云摸上有些陌生的门框,是朦胧朝阳刚刚冒出头,在山顶斜挂,照着自己那间极小的院子。
迎面来的香风,烈得叫人难爱,连骨子里都被熏透了味道,即便是大多的常青植物,他都不识。
昨日才同人打了一架,画云用手揉着腕下的伤痛,思绪如天上的风筝飘得很远,说不准花香是否也染上衣物,出去又要招人嗤笑。
“醒了?”
这声音异常熟悉,他立刻朝那方向看去,原本轻晃的枝叶开始抖动,从暗中钻出个衣着鸦青色的人来,右手满是泥土,而左手正抱着刚填满泥土的花盆。
恐怕待了有一段时间。今年春风繁多,夏风更甚,吹过枝条叶丛,各类声音掺杂在一起都被当作常事,不加在意。
“昨日搬进这新院,夜里睡得习惯?”方负春都没抬头,只是自顾自走到院子的另一角,“若不然怎的连有人进来都不知。”
能感觉到门前那人的视线跟在自己身上移动,却没有张嘴回答,定是心有不甘,怨恨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放下花盆,搓去掌心的泥点,将宽大袖口挽起,直到卷过肩膀才勉强固定住,等弯下腰要搬东西时,又松开垂落,拖在地上,便就叹了口气。
“你从小也不听话,我硬要你搬来此处,是难为你。”
本没有太过在意,令方负春没想到的是,画云快步走到他身边,竟是伸手替他扯住了袖子,小声说道:“不难为……”
语气听着有些埋怨的意思,眼前自左到右最多十步,本就不大的院子里还塞满肆意生长的绿植,狭窄走道旁直直倒了大片花枝,截处平整。
应是夜练施展不开身子,遂一气之下乱挥了几轮。
“昨,我是去看了看师尊指给你的院子,就在山脚下,深在竹林,不见人影,尤其偏僻。”
“放着我来收拾吧。”画云自语,全然不听方负春在说什么,只是主动接过他捡起的枝头,没有插进花盆,而是举着指了指门外,继续说,“我想把这些花都挪到外面,好把地方腾宽些。”
方负春闻言,收回手臂搭在自己膝盖,随意摆弄着碎石:“你想搬过去,我不拦着。”
画云不解,他分明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是在考验?还得解释道:“师尊要我每日勤于练功,免得破坏了好风景。”
从余光中看见那张脸突然转了过来,强压下紧张,脖颈涌上一股热意,更不敢抬头。
“瞒不了我,我知道你是嫌这小。”方负春话音未落便站起来,把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若你决定要搬,我便去找总护拨几个下手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然是先入为主的认为,画云与人相争,就是因为作为楼主亲传弟子,分到的院子却太捡漏,在外面抹不开面子。
二人各说各的,扰不到对方,也没有交集。
“你从未告诉过我,这院里……”
画云想问,又后悔开口,不敢说出实情,只能用手指向花草,装作随意的模样:“院子里可曾死……“
死过人。
话到边却咬了舌,没有说完,他闭起嘴巴低下头,将眉头紧锁。
“什么……”
话未问完,被人打断,来者不是善茬,开口就有叫人来气的本事。
“明明脸上长了张嘴,既说不好,又吃不饱。”
大门的闩先前被方负春摘了,幸好救星及时赶到,推开便进,也不算白来。
李无思跨过门槛,手背在身后,走近那二人,打量一会继续道:“怪不得你长不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年长两岁,自然比画云不止高出一个头,也总爱拿这事调侃。
显然被眼前的院子惊了片刻,他不禁开口问:“这都是原主那大夫种的?”
“怎会,好些年没人住了。”方负春的视线离开,在周遭坏境内过了半圈,“倒是照料得极好,许是楼中有喜花之人……闲。”
大师兄付之一笑,唇角微微提起,把手放在画云的头顶轻拍:“小子,闻你二师兄说,昨日还受伤了吗?”
画云蹲在地上独自怄气,听话的意思,就是有些人明知道这院里死过人,还要他搬来住,于是怎的叫他都不肯起来。
“你受伤了?”
楼里甚少有人敢议论,传到他耳朵里也只是模糊的争斗,少年气盛吵个架也罢,未曾想如此严重。
方负春脸色变了一变,立刻弯下腰,想去拽画云的胳膊,结果他闪闪躲躲,把头埋进臂弯中,心虚地偏向另一处,为了这点磕碰就对兄长开口抱怨,像个告状的孩童那般,才是真丢了面子。
李无思看得明白,使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色,按住方负春的手:“那我应是看错了,他好得很……你也不必守着,跟我走吧,师尊正寻你呢。”
好像是专说给画云听,他虽不抬头,但耳朵还在,不能明面把他支开。
方负春又重重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犟脾气,无论是态度还是话语都放软下来,他也无奈,钻不进画云的肚子里做条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终还是蹲了下来,收回自己试探的手,也不望强求,只是轻声问道:“总得告诉我,到底哪伤了?”
画云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人,被方负春逮了个正着,于是用指节蹭着鼻子,沾了灰,若无其事道:“胳膊碰一下罢……是这地方太小,我强行练功才伤的,不是打架。”
嘟嘟囔囔的借口拙劣,他竟不能反驳,更无理训斥,只是叹了口气,举起拇指轻轻擦在弟弟的鼻尖,垂目说道:“既然如此,你往后练功就到我院里去。”
“真的?”
“不过来晚了可没饭吃,饿着肚子也得练。”
他虽话意威胁,但画云听得出好坏,即刻答应下来,生怕对方反悔,伸出小指要与他约定。
方负春已经站起来,指尖差一些还未触碰,李无思只觉得幼稚,从面前直接穿过去,拉住他就走,只留画云半空中的手。
“走吧走吧。”
兄弟无仇,一句两句兴许就算是哄好了,李无思都出了院门,偶然回头,瞧见画云跌坐到地上,撅着嘴冲他做了个鬼脸,表情凶狠。
宋江桥收徒这事落在方家,是方负春先提起的。
方老爷觉得儿年纪尚小,原先不同意,后经了何事才放人,已经无人记得,遂来的稍晚,兄弟二人与师兄不论年纪,只论辈分得排到六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画云还真是长不大,若你再宠下去,只恐怕往后惹事……”
大师兄与六师兄走过廊道,嘴也没闲着,不少被人听了去,有楼中客,也有异师同门。
他们纷纷言私语道,这二人从七师兄那刚出来,定是为了昨日之事,不知是怎么个罚法,想必大家是看不上这个热闹的。
好巧到了岔路,正准备分道扬镳,李无思前跨一步挡住了师弟:“慢着,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方负春抿起嘴,抬着眉尾表情无辜:“师尊不是在寻我吗,稍后我再来找你。”
“都是借口罢了,怎么这都听不明白?”他猜不准对方是不是装傻,于是有些不耐烦地和盘托出,“你想从画云嘴里套出话,还不如去问院里的花!况且这不是有我在?先到我那去一趟,有事同你说。”
不由分说地被拉去了大师兄的院子,路途也不算太远,只是弯绕的廊道太多,多到方负春看出这是有人特意施的迷惑之法。
余光处草丛闪过一道瘦小的黑影,他正要注意,再抬头却到了后院门口,无奈将之抛在脑后。
很快远处梁上有猫叫,尖锐刺耳,令人胆战心惊。
门环的锁已经被人打开了?李无思呆愣片刻,分明记得自己是亲手挂的,还在上面贴了封印的符箓。
恐怕一般的妖物不能进入,除非是楼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在屋外稍作隐蔽,待我进去探探。”
他暗觉不好,将方负春挡在身后,推门直入己院深处。
乍看柴房木门封缄完好,支摘窗都由木板钉死,生着绿锈的锁头还保持原先的模样,未见异常却让人感觉不太对劲,他皱着眉左右踱步,发觉墙角那棵老树下有些异色的泥土,于是走过去寻到下方隐藏着一个新挖的洞,直通柴房内部。
糟了。
李无思转身想去门外召来方负春,正抬起腿,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
“无思回来了吗?”
从前院传来,他调过头,视线穿越自己的屋子,隐约望到那处人影绰绰。
是师尊在那唤他。
宋江桥立在院中的树下站桩,原本横直的大腿提气完全抬起,然后单脚滑出半步交叉而立,又随沉气动作慢慢转身,收掌至腰间,恢复到原本的低度,气息平稳毫无波澜。
“叫为师好等。”他悠闲扎着马步,对擅自解开门锁之事闭口不谈。
“师尊……你将妖气收收,若我方才在屋外做文章,无意伤了你……”李无思抚上额头,瞧见他确实心定了定,但不想服软,只能口上阴阳,希望快些把他赶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江桥睁开一只眼睛,把眉头挑到天上去,懒懒说道:“就你偷学这点三脚猫的功法,恐怕连为师的头发丝都碰不着。”
“怎么碰不着,你不是得用手才能把我门锁上的符箓撕了吗?”
这一句倒是说准了,宋江桥完全睁开双眼,竖直的瞳孔微缩,原自己的妖气短暂失控,真是因为他徒弟的符箓。
“过来寻你有些私事,结果你在附近都施了法术,为师便以为你们几个又在偷学禁楼功法,怕你们走火入魔,才闯进来的。”
师尊本意原是好心,只是没撞到时机上,险些吓出李无思一身冷汗。
“不然有哪儿的偷会待在原处等主人回来抓……”他小声嘟囔,自以为身边人不知晓。
“你说什么?”宋江桥走近,俯下腰,对着大徒弟眯起眼睛,伸手夹住他的耳朵,“别以为为师没听见。”
耳尖又没吃力,就任凭虚捏着,许久之前停在师尊肩上的绿叶滑落下来,他移开视线,侧着脸答道:“听错啦,我分明在问师尊你亲自来寻我是为何事?”
宋江桥揪起耳廓,问他:“你今年不打算出城看你另个师父了?”
李无思原本的表情赫然凝固,渐渐冷下来,即刻推开师尊,心中有了愧意,就显到脸上。
他年年偷下山,还以为师尊是不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每逢法照鸽哨送来信笺,当中都会寒暄着提起几句,之类“无思参透哪句经文”,“无思喜吃什么素斋”,“无思乐而忘返”,云云,仿佛他才是李无思真正的师父。
尽管宋江桥阅后不常回信,也从未停止,长久养成的习惯直至近日,迟迟没等到那只有些肥胖的信鸽落在窗边。
“舟业冠礼刚成,我哪都走不开。”李无思伸出三指,主动向天明誓,认真说道,“待有空我定去。”
“无妨——近日水路确实有个渔集,还要过些时日才通外。这番提醒你,是若你过后要去,也能有个说法,别漏嘴了。”
“还是师尊想得最周到。”徒弟先是面无表情的阿谀,随后忍不住接上一句,“可惜总是想到,人又不跟着到……”
他以为说完这话,师尊肯定要打他,就用余光瞟上几眼,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把脖子缩起来,等待头上迎一击暴栗。
许久,宋江桥轻轻摇头,随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有些哑涩。
“竹篮打水,虫蚁搬佛。”
他念了一句听不懂的句子,又用听得懂的话继续解释:
“为师太没用,是该取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待师尊离开,李无思突然回头,再也感受不到什么妖物,更当确认,他关在柴房里的东西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至于这突如其来的巧合,或许还有待商榷。
“负春。”
树下的洞大抵是妖物挖坑,慌不择路才撞上树根。他蹲下想叫方负春也来此一看,却在枯叶旁瞥见银光迅速闪过。
定睛是一根动物的须毛,半截埋在土里,他用手掐住末端拾了起来,根色黑而尖色银,不长不短。
“方负春?”
一连喊了两遍人名,门外的人还是没听到,左右瞧不见人影,也没有回答,只能兀自把线索收起。
若是真遇见急事,恐怕那假友是靠不住的。他边咬牙切齿地想着,边起身扶住树桩,向洞内踢入堆砌的松散泥土,再把地面踏平,用鞋尖碾了碾,带着个人恩怨。
受潮的柴火霉味中掺杂残余的陌生妖气,隔着木板间的缝隙传出来,李无思闻得不太习惯,恍惚头晕,忍不住用袖口抵住鼻子,从腰间摸出个圆环,上面叮当挂着两片钥,分不清哪个才是配对,有些艰难地用另一只手在锁孔试着。
门外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想必是方负春从哪又冒出来了。
他弯腰盯着横锁没有抬头,有些不耐烦地闷声说道:“别瞎跑,速来帮我瞧瞧这为何打不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双手越上来按住了锁身,张开拇指穿过他的指缝抵住钥匙,再用力一按。
“这不是开了吗?”孙舟业也弯腰,二人并头,转过去互相对视片刻。
顷刻愣住了,极不习惯身边亲近人束冠的模样,如屏障隔开二人,短暂地划分为不同的世界,昨日还与你交好的同侪,突然羽翼已成。
李无思眼睛不由得上下看,孙舟业的眉色稍淡,不配深色的束发额巾,反倒是素色才潇洒些。
师尊又固执又守旧,山下见过各些模样的金银玉冠,居然拿了个这样普通的乌纱小冠。
但左右又想到自己往后也至了及冠之年,就算是师尊要给他买,他也定是不应的,于是丢笑,冷哼了一声。
师兄变幻脸色却不说话,只是靠近过来,拉着自己的额巾,又拽肩头垂下的冠带,不看后面甚样的绳结,越扯越紧,孙舟业面露难色,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又做错什么惹得他生气了?
他没戴过冠,自然不知道怎么解。见如何都不随心意,连带子也拽不下。由此李无思自认手笨,小心翼翼替他复原回去。
微微动下眉毛就换了副神情,让人一时很难猜出他的心思。
“师尊老土,不懂什么是好。等哪日我下趟山,给你另寻个合适的名贵冠来,不戴他这个。”
原是如此,孙舟业的脸浮起笑意,摸了摸额巾:“冠礼上已经麻烦了师兄,如今该好好休息才是,不必特意为我奔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无思倚靠墙边,胳膊撑住窗框,疲惫地用头抵在支摘窗上,心中有怨:“忙事未尽,也不差多一件。老蛇又予我发配了下山许多任务……你不如陪我同去街上逛逛,也算得空放松了。”
孙舟业还没来得及答应下来,屋外半开的门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撞倒几块石头,有锁“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引二人均回头看去。
先入内是一团红黑之物,轻盈地越过门槛,几步就停住不再前进,见两生人,才缓缓转身向外走,屡回头望向院内,绿睛浑圆极为有神,警惕地转着。
“这小狸猫在你法阵中迷路了,正四处乱跑,可惜我也难解,岂料半天还是在一路折返来去。”
人未到声先来,而后才是迟慢的方负春。
他侧身进来,抬腿跨过地上的锁,直接向玄狸伸出双手,把它举起来搂入怀中。
“二师兄在此,那方才院里的妖气是……?”
李无思抱住胳膊,兀自气愤,想他片刻前还一心护着这师弟,师弟却弃他而去逐猫玩乐,面色现出不悦:“幸好来晚了,不然我可要在师尊耳边煽风,罚你抄百遍我阵法之解。”
孙舟业看李无思脸色不好,便立刻解围,说了句讨好的话:“师兄的能力本就在大家之上,我只是碰巧走对了路……”
“你少替他说话!”
师兄撞了他的胳膊,正色打断,孙舟业眼神飘忽一会,闭着嘴不敢再说,每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七处岔路,真只是碰巧走对了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负春环着玄狸走近来,可怪在还未靠近柴房,它却浑身都抖动起来,双耳下压,紧贴两侧皮毛。
李无思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想不起自己阵法中何时多出一只没见过的野兽,仰起身体说道:“画云伤了那妖,后来被我伏下,关在柴房,没想到它还能趁着师尊解开封印,钻洞逃出去。”
玄狸的模样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吓坏,挣扎几下,从人手里挣脱开来,落在地上。
大师兄伸手要去抓,可惜赶不上它的速度,抬手间小兽已高高跳上围墙,警惕地伏在青瓦间,消失在屋檐之后。
他拧起眉头,伸手一指那个方向,欲言又止,后认栽地垂下手臂,话语接着之前:“就这么被你放跑了?”
其他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李无思稍后终于拿开锁头,背着手把木柴门直接踢开。
堆满杂物的地面只剩层层叠叠的几件凌乱衣物,而物主原地消失。
“还记得勾陈楼中的《百妖朝火图》?其一详解。“他顿了顿,从墙角捆柴抽出一根细木,拨开布料,由其里层挑出肉色,光泽暗淡不似衣物。
“狸,兽也。居山中林间,善掘坟,食腐肉,剥尸皮,套以假人形。”孙舟业在旁,熟练地诵出一个大概。
“若我没猜错,你之前在药院中也捡到了人皮,便以为是大夫已死。”李无思点着头,把细棍扔在地上,挥了挥掌心,“药园害它丢了皮囊,你又把它皮囊葬了,它此次就是回来寻仇,寻错了画云,更没打过他。”
方负春捏紧拳头,恍然明白,再后悔已经来不及:“它定是去寻画云了,我抓它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转身要走,李无思斜着脖子,倒不是看不起他,只是眯着眼睛拉住他衣领,伸手又招上孙舟业的胳膊,朝屋子的方向一同走去。
“且安心吧,它连我阵法都解不开……知道你一心想解画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那,我已叫降嗔去守着了。”
可在那三人论着由来,遗忘被门撞倒的石堆阵眼,玄狸早已离开。
方画云的耳朵有些发烫,他独自埋好断枝,仔细抠净甲缝里的泥土,抬头望着外面,有人路过,但脚步不是那人。
“好不容易单独见这片刻,你耍什么性子?”他停在水缸旁低下头,对着水面倒影骂了一句。
把袖口的护臂系绳解开,揭去布块,露出底下三道爪印,破皮及肉,自行上过药,痂中仍遗留有化不开的黄色药粉。
幸亏躲闪及时,若不然挑断手筋,也未必不可能。
忆起昨日后怕,其人不善,且招招阴狠,好似避开要害部位,叫人难猜来意。后妖露出破绽败了几回,现出真相,才口称是这院子曾害他修为,要院主拿命来偿。
画云歪着脑袋,表情困惑,他是听说过此院死过一位大夫,难不成是那大夫的仇家上门来找错了人?
一入回忆,难注意到身后,黑影现在屋檐上来回走动。
满院的药用花草,于人来说是芳香满鼻,神清气爽。于兽来说,却是疾首蹙额,疲乏不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损了修为,如今不能再复人形,使不出功力,冲上去恐又要输给个毛头小子。玄狸焦急不安,又想报仇,又生怕有人追上来,倘若识破了它的真身,只怕性命难保。
“原来在这呢。”
突然有人出声,近在咫尺,为时已晚,那人伸手就揪住了玄狸的后颈,稳稳拎到半空。
犹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玄狸自以为耳听八方,能通晓各处风吹草动,却唯独没听到这人的任何动静,武功之高强一叶知秋。
画云闻声迟迟抬了头,见一侍卫在他梁上半蹲着,手中还提着只正在摇头摆尾的猫。
“谁?”他速速退至院中,随手缠好护臂,警惕地盯着来人。
“二少爷不必惊慌。”
降嗔初开口,展起手臂避开玄狸飞舞的爪子,起身从房梁滑下,稳稳落到画云面前,自报家门曰:“卑职乃楼中总护,名降嗔。”
“总护?”画云一时怔愣,转为疑惑,“来我这做什么……抓猫?”
他猛然想起,难道是方负春叫他来搬院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少爷交代卑职,要帮你搬去竹林新院,过了一夜险些忘了,来此便是为了先问一句,可要派些人来?”他特意避开了关于玄狸的话题,转头环视院子,对满地植物颇有些兴趣。
原来还没到那人想让他搬走的地步,画云暗自舒了一口气,如今从嘴里问不出实话,便很难做出抉择,他手指绕卷着发尾,迟疑地问道:“总护应该听闻这院里,在我进来之前可否死过人吧。”
“不曾听过。”降嗔的回答异常干脆,有些出乎意料,他抿着嘴摇摇头,“楼中人多嘴杂,多是不可信的,恐怕是传错谣言,可惜了这么好的院子,二少爷觉得呢?”
话毕,他忽然察觉手中的妖物不再挣扎,于是把它放在臂弯中颠了一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反应,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若无事,卑职先行告退,要搬与否,等决定好随时再来寻卑职便是。”
降嗔的手一直遮住玄狸的脸,画云只觉得奇怪但索性没有深究,直到他走出不远,听见身后的少年小跑上来,于是顿住脚步,把猫又抱紧,有些僵硬地转身,低头看着踟蹰的画云。
“二少爷还有事?”
“我不搬院子,只想搬搬花草,能给我几个人吗?”
“当然能给,不过恐怕是不好搬。花草有根,但生一处,若你非要独行其是把它搬走,待后枯死,岂不是负了植者多年苦心?”降嗔忧形于色,极其惋惜,提醒道,“屋里应该还遗有一些医书,二少爷有空不妨看看,说不定能寻到有用之处,免得后悔。”
画云似乎觉得他说的有理,若有所思地点了头,回想搬进药院似乎还真没注意过屋里有些什么,更何况方负春同意二人一同练功,先将想法搁置下来,往后似乎还能以花草多见他。
降嗔如释重负,望见他回身去了药院,有些后悔说了不该说的,也速速提起脚步离开,要将怀中的烫手山芋扔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忽闻窗外淅淅沥沥,有水不断敲打在木窗上的声音,鼻腔隐约飘入符水的气味。
他望子时落雨,那人能多留几刻,如此迟雨恼人,反困住自己。
脑中因迷香而浑浑噩噩,分不清真实。画云下意识去抚摸青玉,搭在腹部的手腕上却只有麻绳,残留着被捆住的真实痛感。他浑身一震,以为自己黄粱梦醒,突然睁开双眼,竟没看见柴房暗色的横梁。
周遭坏境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偏过头,看见青玉摆好在离他的不远处,立刻扭动着充满不适的身体,双手握住佛珠,将额头抵在上面,才松开胸膛那口气。
心悸不断,令人无端惊慌,这是大娘唯一的遗物,自从楼回府那天从未离开过方负春的手,昨夜为何就突然给了自己?
解不开的困惑愈发多,藏蓝色的床帘洗得蒙白,斜斜挂在边上,床柱带着横楣板因为他的动作持续摇晃,上面雕刻的纹样似乎有些不同之处,从脑海中闪过短暂的片段,有些抓不住。
他用脚背勾住了床围,眯起眼睛细细相看,一双蛇头,造型各异,是镂空的蟠虺纹。
究竟在何处见过……
船上曾做的梦,梦里有人趴在他的肩头。思绪飘于云端之上时,望见了与这张床相同的纹样。
强行回忆之下,竟还记得有人呼吸炽热粘腻。也能真切闻到熟悉的味道,更显得虚假。面颊犹如扯谎时那般温热起来,只能安慰自己,此事万般荒唐,一切都是错梦罢。
画云即将至及冠,也当知道床第之事,春梦无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床像连了天上的乌云,引来闪电钻进身体,从头到脚闪过酥意,胸腔空空,困住麻感,渐渐由脑海中消逝的深吻,化作皮肤下的神经跳动。
他直挺挺坐起,本想转移视线却忆回每寸触感,虚无中的真实着实困扰,直到最后一刻,声音果真是方负春的,整张脸倏地红透了。
路途遥远,在船上颠了许久,又不肯进食。他动作幅度太大,后脑隐隐蛰刺,腹部搅痛,利似刀割,连带肩背,使他身形不稳。
屋内蓝光闪过,不久雷公发怒,降下惊吼惩戒他异想天开,意识速回,痛楚淡去,再也不敢去想其他。
画云闭气,片刻后才缓和,透过散乱的头发环视,偌大的房间里唯有一高床一衣柜一物架,前头空着,好似曾有什么,被拖拽搬出屋外。
物架边缘的花盆瓷体开片,釉体裂痕碎的大小不一,画云的脚触了地,朝那方向跌跌撞撞走去。
所猜无误,是方负春当年要他将断枝埋入,如今早已枯萎干瘪。书中所写,此树名为结香,被人扭曲着打了许多个结。他不信能活,抬起手拽住垂在盆边的植物,本以为会轻松拔起,但细根深在土下,带着花盆挪动,用力一扯,就失去平衡掉下来摔在地上。
碎土泼到脚面,他一动,逐渐显露出尖锐的白瓷,画云看了看自己腕上的绳子,索性蹲下借此切割起来。
他用力捧住掌心里的佛珠,眼眶滚烫发涨,却流不出泪水,只觉得茫然,为何没人进来训斥自己。
轻雷其中夹杂敲门声,抬头才意识到一团黑影印在窗纸外,画云还是免不了戒备地后退两步,禁声蜷缩在角落中。
难不成是方负春后悔,来接他回去?就这般想着,不由得又是发酸,原本干涸的黄褐土壤,由一滴一滴水落下来,浇出了滚圆的黑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影色加深,缓缓支开半条门缝,挤进降嗔的侧身来,他对上少年一双怯生生的红眼,起初有些讶然,突然又觉得心有不忍。
神经绷得太紧,因为被骗多次,总是疑神疑鬼,不愿相信任何人,画云缓缓吐出一口抽泣,没有向他出声,而是挣脱开绳子自行站起来。
“……沐浴焚香之事都已在侧房备好了……柜中剩有他先前的衣物,若有其他需要就再来寻我。”
侍卫久违的没有笑话他,正经地说了句话就退出去把门合上。
屋内再没了声音,降嗔背过身离去,走到大门外才停下。花林众民都传言方画云是邪佛之子,身缠不净,如今楼中也没人敢来伺候,两边都讨不着好,想他也是不会习惯身边有人杵着。
画云俯在门边,闻其声远去,如今自己已被强行带回楼中,恐怕人尽皆知,再逃更难。早知如此,在船上真就跳了,将天命违之,可还能再见那人?
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如枚看似重要的棋子,只能被操纵在方寸之地,最后执者失去耐心,他就被推倒,随意扔在一边。
推开陈旧木门,方才觉得此地熟悉,并非没有原因。由生转熟那一瞬间,厚重的风迎面而来,视线落到中央。
原这真是那人的院子。
一连串惊雷如同迎面滚来的雪球,阵阵落地,由缓到重,声音愈发大,催促着雨水的来临。
画云踟蹰过后,立刻跨过门槛,到了桌前拂去厚湿的落叶,露出底下干裂的深红色木头,风吹日晒许久,吊着最后一口气没有倒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木圆桌上面摊过许多陈旧的书本,每当他练功武到近处了,就顺便以各类拳掌聚气上前冲,直到故意翻去几页,讨桌边人训他淘气。
所以不常有夸奖,总觉得在方负春眼中,无论多努力都仍旧不足,除了练功那一晌,收势后不急着赶他走,有杯茶,相顾无言,多坐也是局促。
已经是极快的动作,也让雨点陆续打满身上,他停在廊道下,怨自己从未发觉这院如此之大,只是收个桌椅都来不及。
迟生新芽的枯树下,满地断草被风吹歪。
二人曾于很长一段时间,同温功法,切磋武艺,朝来夕往。
按理说非同行,如何都不方便,他曾有意无意提起几次想搬院子,转念想到若和方负春住在一起,更是不敢,又自己搪塞过去,找了台阶下。
如今已不再需要谁的同意,自己朝思暮想的院子就在眼前,不必争抢就已经归属于他。
此刻看来,明明只写满了空荡二字,自己竟向往了许久。
心境终究磨平,或许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院子,而是能待在兄长身边,贪图一时的温情。
淋湿的衣物贴在身上,他回身慢慢走向屋内,面对着衣柜,想起临走时方负春叫降嗔给自己带的衣服,并未在何处见过。如认命那般,画云长舒一口气,伸手拉开了柜门。
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就置于衣层最上,没有沾过雨水,应该是先行送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迅速将其扯开,里面衣服已经有些皱痕,布料华贵,带玉镶金,心思不浅。让人更关心是别离的不舍还是永别的打发,用力太过,叫人难猜,徒增焦躁。
自己沾着柴灰的脏衣,自然配不上那人给自己置办的好东西,于是他将手在身上擦了擦,重新将包裹系好,抱在怀里。
侧屋门户大开,他入内就转身合上,将风雨挡在外头,炭炉发出噼啪的声响,似乎短暂地带来平静。
浴桶中的水徐徐升腾着雾气,再晚一些恐怕就要吹凉了。
包裹放在屏风后,画云扯了挂在上面的干净浴衣来,终于能褪下这一身穿了许久的布衣,抬腿跨入浴桶中坐下,姿势蜷缩,抱着膝盖直发愣,热气熏在脸上,闷得有些血色。
取一捧水,将脸上残留的符水全部洗净,他举起手腕,伤处渍得刺痛,那青玉十八子浸透了温水,滑到小臂处,麻绳做的流苏湿水打绺。
每想到那个堵在陈怜青口中的鸡腿,她比哥哥只大一岁,都未成家,既是青梅竹马又是门当户对,到了赠绢的地步,恐有人也是会撮合。
自己被锁在柴房许久,久到数不清日月,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二人究竟到了哪一步?
画云捏紧佛珠,盯着平静的水面,用指尖不自觉扣唇上发痒的皮肤,方负春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了他,往后终会从他手中要回去,再给其他人。
“哗啦”一声从浴桶中溅出几层波浪,他抓起浴衣拭干身上的水珠,在木质地板上拖出长长水痕,走到屏风之后。
披头散发惯了,也懒得打理,勉强理顺后,掸到不再滴水,松松束起,画云翻动包裹,见腰带上的带钩为玉,极为透亮,恐怕乱花了不少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风洗尘已毕,洗去了污秽却洗不掉身上的伤痕,勉强被衣袖遮住,方负春给他做的衣裳终究有些小了。
他伸手束系袍服,好在自身本就偏瘦,也轻松挂好。许是腰带太高勒得不适,往下拉了一拉,这抚摸其上,便觉有处稍硬,似乎有物藏于其中。
画云松开带钩,举到眼前细看,内侧缝处明显有一段不同,长短不一又层层叠叠,是为拙劣手生,不会女红者,用同色细线勉强封住了边。
他抽出绦带随意系住带钩,把腰带换下,手边没有利器,用牙齿连咬带扯,终是拆出一张四折过后的蜡笺,上面写着几行竖字,字迹确是方负春之手,狼毫下笔飘逸,略带枯笔:
“云儿若见得此信笺,定是我无他法再入勾陈。且隐于楼中勿生事端,往后或有再叙之日。”
看见这么没头没尾的字条,画云托着边缘的指尖轻轻颤动,本就不信旁人口中,方负春能如此心狠将他抛下,此刻犹如凭空被喂下一颗定心丹。
他将蜡笺捂在胸口许久,左思右想还是在手中揉了又揉,行至中央的炭炉,迟疑片刻扔了进去,火苗瞬间吞噬弃子唯一的希望,连灰烬都碎了。
画云紧盯炉内,瞳孔映着橙红,将冰凉手掌置于炭炉上方,炙烤的灼热几近痛楚,让他相信自己不是临终前的半场新梦,于是不由自主突然露出释怀后的笑容。
屋外的雨声小许多,他立刻扶上木门朝天边望去,乌云色淡,行进极快,不出一会大约就会散去,也不那么令人厌恶,兴许多这么几回天气,方负春就会重新接他回去。
他呼出一口轻松,匆匆朝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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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院闲置,最值钱的物件,恐怕是这些树草,那日后来,他只在医书上寻到了几株详解,无非避虫解毒,再多只是奇异珍惜,未学医者,寻常人又有几个识得出,几个寻得来?
画云有意提起衣摆,虽不沾地,但也不想蹭脏,避开廊道两侧滴个不停的水,尽力踮起脚远远望去,好像看见院门敞开着。
他皱起眉头,自己再是不招人待见,也是宋江桥亲收的弟子,院子怎能不经他同意就分给别人?
越走近,越能闻见雨后潮湿的药草香味,里面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有二人交谈,故意压低了嗓子,还是有些听不准。
他绕到门后,顺着缝隙朝里看,狭小的视野只够看见降嗔的背影斜立于屋门口,圆领袍服双肩有些水渍。
兴许是在药院寻觅旧物的途中遇上大雨,在此躲避,也确有可能。
他正欲发声,就先听那人说了句话,平静得有些冷漠。
“许久未见,每回来都要闹得这么大?”
话音刚落,另一个翻找纸张的声音更明显,屋内又有他人反驳。
“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娃娃计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娃娃?”他靠在门边,轻哼了一声,低头问道,“既然是小娃娃,何不在谷里安生待着?”
门缝只有一指宽,画云即便把脸都贴了上去,也还是瞧不见里面是谁,却听得话题一转。
“当年我费尽心思想把这些医书偷回谷里去,最后也没偷个完整。”屋内的人显然多是无奈,长长叹上一口气,“碗口尚浅,没人待见,谷里早就容不下他了。”
“他是少主,家里都容不下,双极楼为何能容得下?”
“这不是有总护大人在,我才能放心嘛……”
“少拍马屁,快找!”
拌着嘴,更是怒其不争,降嗔似乎说几句就开始有些随性,不免声重了些。
风一吹,院门便有合起的趋势,画云下意识赶忙固定,可这左右手都伸了进去,很难不让人察觉到。
分明是自己的房子,为何还要偷偷摸摸在外面趴墙角?霎时间,他决定贸然将门推开去问问。
只是垂首又抬头,沙子莫名迷了眼睛,只消瞬间,周遭落水稀里哗啦从屋顶排下,声音混乱,隐去人言。
画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愣在原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屋门原封不动地合着,上头还挂了把锁,里面再没声响,似乎同穿堂而过的风一齐溜走了。
鼻腔里充满花草的气息,不算香,是刚下过场暴雨,打落废叶,浣净尘土,露出几株翠绿的嫩芽,结的花苞颜色不一,格外显眼。
他往前走了几步越上台阶,但回过身来,摸摸自己的额头。遥想当年离开之际,一气之下把墙边的花浇打翻在地,可惜没有碎,于是又踢了几脚,在台阶撒了满地的水。
若是没人来过,谁将花浇拿回了原位呢?
“降嗔。”画云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扯了满是灰尘的门锁,触感十分真实。
每次见面,降嗔总是神出鬼没,或言只字片语,令人摸不着头脑。
原先听得方负春和别人扯过几句闲篇,说降嗔曾是方府的侍卫,因他兄弟二人年纪尚小,才答应到楼中做了总护。
四下无人应答,他还是朝里言道:“我这门不怎么结实,有空修修吧。”
这小娃娃听起来倒好像知道他在哪。总护与旁人对视一眼,静悄悄立在门后,想看看接下来会如何。
下一刻,屋外的影子晃了几下,木门承受不住外力,被一脚踹的四分五裂,木屑飞溅。
这么大的动静估计能把里面人都惊着,降嗔躲得及时,迅速回身,再晚些恐怕就砸在身上,伸手拍了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画云踏进门槛,弯腰捡起震落地上的书,拂去面上的灰,又随手翻了几页。
转头见个陌生的剑客,垂着脑袋在屋内徘徊走动,偶然停下用手搔着头,发出叹息的声音。
书架下的木柜都被打开,许多书摞在床上,待那人转过身来,正手拿其中一本古籍,口中絮絮叨叨,脸上眉心紧锁,不一会又蹲在地上把书高高举过头顶。
目光所至都是被翻乱的地方,剑客分明视线晃过,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故意躲开。
“这障眼法也教教我呗!”画云直直指着落地成灰的假门锁,想到孙舟业所学幻术,一直不知是何人所授,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降嗔。
话音刚落,白光闪过,就响了声雷,降嗔身形一震,似乎是沉思被打得紊乱,同时合上嘴,偶存的轻松笑意也消失
“二少爷恕罪,卑职以为你不会来此旧院,便没有相告。”
画云把书丢向凌青,看他伸手接住,才对着降嗔问道:“幻术还能化人?”
凌青踮着腿,不停抖动身体,撇着嘴插了一句:“我莫非不像活的吗?”
这人似乎从没见过,师尊在楼中定下的禁令,只许弟子在山顶近楼行居,后不知为何,逐渐化出屏障,如碗倒扣,挡在半山腰,内外众人都不得随意进出,除非有降嗔引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画云上下打量,此人绝非达官显贵,有一丝江湖流气,捧着书时装疯卖傻,说话又虚与委蛇。
今日已然让双极楼变得陌生极了,念及所谓不生事端,既是如此,少一事也好。遂没有打算盘问那位“梁下君子”所求何物,想必是又在琢磨那些医书如何偷出楼里去。
“卑职怎敢与楼主共教一徒?二少爷要想学,不如去寻舟业。”降嗔摇头,缓缓走到凌青身边,用手掌抚住他的后颈,“如今药园空关也有些浪费,卑职就寻了个熟人来照顾花草。”
显然这个理由画云并不相信,还是垂着眼睛妥协道:“这屋子除了我,其他人恐怕还住不惯,平日里要记得多通风。”
凌青看着降嗔,隐隐感受到身后一丝威胁,要他承认下来,于是表情略有些别扭。明知妖物不可在药院久留,竟还编了个这样蹩脚的话出来,这不是在害他么?
“倘若哪一日他离开,务必将我屋内的医书放回原位,以防不小心带走了几本……”
话已至此,画云也不再多说,径直走向旧床,弯腰从其中拖出一个大箱子,踢到那二人脚下,里面都是些没头没尾的旧医书,关联其中的早已被凌青偷走。
他挥挥手即转身踏出门槛,听得身后总护追出来又叫住他:“雷声催得紧,恐怕又要落雨了。楼主近日出楼闭关,请礼就免了吧。”
送出画云,这回算是把院门真的关好,降嗔走了两步,才想起回头拉上门栓,懒懒伸着胳膊,从地里的石板路上走回屋子,坐在桌边开始堆叠书籍。
“其实有句话,我从那年就想问,但总有些不敢。”凌青盘坐在地上,一边在书箱子里翻动,一边试探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总护看起来早就已过而立,鬓边冠带撇开,露出面颊微微凹陷,颌侧隐隐有暗青色的胡茬,双目低垂着,模样像在等他开口问。
降嗔以为他是要问自己的来头,正欲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瞎编糊弄过去。
“先前略有耳闻,传这小娃娃的身世复杂,若是当真无误,他娘既是腾蛇……”说到这他迟疑许久,“你知我们妖界也会私下议论,说这腾蛇身旁曾有一极为亲近的男子。”
知祸从口出,但泼出去的水也难收,凌青索性问了清楚:“我看你和宋江桥都待他不同其他人,你们俩谁才是他的亲爹呢?”
降嗔闻言,没有过多情绪,揶揄道:“我说你啊,要是把这功夫放在寻解药上,到时首席弟子说不定感恩戴德,把楼主的继位都让给你坐。”
“真的?”剑客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自然是他意料之内,轻易转移了话题。
打趣归打趣,外面转眼间落起大雨来,他有些发愁,因为算好时间,画云应该是淋不着的。
一步一步踏在回去的方砖上,画云突然停住,转去了别的方向。
是山顶影影绰绰的勾陈楼,勾着他的魂魄往那走,降嗔既然说师尊不在楼中,此刻知晓他已归来的人极少,正是前去探路的好时机。
幼时如野草,还是长在祖坟边的那一棵,没人教养,自然不念礼数,幸亏楼里还有几位不省心的师兄做伴,若问苦吃不吃得,唯有自己知道,与人对坐,埋头抄书的日子历历在目,想来也令人心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叙之日是何意呢?”他低头念叨着,手上还是老老实实把头发挽好,对着池里的水面照了倒影,自觉消瘦地有些吓人。
虽说总要防着师尊,但想来以那人的本事,若真亦有所图,他方画云绝不会活着离开双极楼,而后也无人问津。
思之,不免让人觉得稀奇。
由转角而来,去勾陈神像的路上,还是又落了雨。于走廊下暂且躲着,转角有立于道廊深处的蓝衣之人,坐立不安地踱步,不时看向天空。
片刻有鸟翅扇动,鸽子雨中低飞,直直落在他面前的栏杆上。待其甩去身上的水珠,蓝衣人才上前把它捧起,仔细解下小小的竹筒,展开其中的纸张来看。
故人有些许变化,也仍旧一眼就能认出,是迦南师兄,捏着纸筒的手有些微颤,极力稳着才勉强止住。
抛放去鸽子,迦南靠在柱边从袖口摸出个小瓶来,用牙扯去塞子,仰头迅速倒入口中。他表情扭曲着,憋着咳嗽,想必是太苦导致的。
他在栏杆撑起身体,药瓶从指尖滑落,往后滚动,徐徐跌下台阶,正巧划了半圈撞在画云鞋边。
索性迦南并未在意从手中脱落的药瓶滚去何处,画云悄悄向后收回自己的腿,后听得一阵脚步声,师兄逐渐走得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二十四章眠时忆问醒时事
师兄似乎是有什么极为要紧之事,转身就没了踪影,画云低头盯着空药瓶看了好一阵子,等声响逐渐消失,才敢探出头去。
在三弯两绕后,距腾蛇神像已是另边方向,周遭极为陌生。杂草无人修剪,廊道的屋檐多数缺砖少瓦,就在途径时,不知何物从上面滚落,掉入山水池中,深绿死水荡开层层浮萍,深不见有鱼。
犹如荒地幽魂那般,少年悄无声息地从雨檐下走过。
又是洞门,画云脚步停下。淅淅沥沥的雨还不停,前路已无遮挡。见四下清冷,得以暂时靠在旁边休息片刻,不时胃有些绞痛,大概是饿了,又恍惚想起那一碗鸡汤面条。
画云茫然地揉着腹部,纵使方负春会与他“再叙”,可被逐出楼后,只怕是难归来,自己又下不了山……
微光透过薄薄一层黑云,短暂地撒了几滴太阳雨,让人觉得天欲晚晴。他叹了口气,缓缓走出来,发觉雨丝逐渐小了。
勾陈神像立在面前,不同于幼时跪拜的腾蛇神像,似乎大上许多。那是一尊石头所砌,高约十尺的四蹄动物。
狮头昂起,上有鹿角、虎眼,胡须像龙,身形似麋、后有牛尾,周身覆盖稍大鳞片,浑身毛发舒展,如有微风拂面,即便素灰为底色,也不乏华贵之姿。
雨后则有了些浣新,表面闪着细碎的反光。正抬头细瞧,头顶落了声惊雷,他愣愣地看去,觉得那声音好似是勾陈嘴里吼来的,吓得心也一抖。
也是有些对禁地的恐惧,画云踌躇间,心中盘算了一会,倘若自己也被逐出楼去,方家还能不能容得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初执意要跟着方负春回家,遭了万般反对,看得出那人想他留下,受双极楼的庇护。
画云颇有些扔碗骂娘的意思,想着若是如此平淡一生也算白活,不如去万应寺里出家做个和尚,或许能削了尘世烦恼。
“弟子此次贸然前来,只为寻个前路,如有冒犯,还请楼主见谅。”画云恭恭敬敬地抱着拳在高石前鞠了一躬。
他探头往那看去,勾陈楼与腾蛇楼建造形制几乎完全相同,底垫高台,其上六层,黄墙黑瓦,檐下风铎无声,仅晃着淌下水流。
并如流言所说沉寂百年,楼久未有人踏足修缮,圆柱漆面脱落,窗户多为破洞,却又有人拿了新窗纸补在里面,颜色不一,显得更加陈旧。
双极楼在外名声是响亮的很,可谁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勾陈楼是这副风吹就倒的模样,难不成划作禁地,是怕人看见了笑话?
他试图在其中寻曾经的辉煌,哪怕是落灰的雕栏玉砌,可惜都失了颜色,看不出一二异同。
愁绪万千无处排解,仿佛是咬了口冷掉的包子,不仅发现没有内馅,结果面皮还噎在喉咙中了。
落雨催他入内,画云摸摸自己的脑袋,师尊早晚都会知道他私入禁地,要赶要罚,也不在乎开了几个锁,破了几扇窗。
他一边张望四周,一边伸手推着所见的入口,还真让他寻到松动处。吹去窗框面上的浮灰,翻身跃入其中。绕了好一圈,发觉里面每间屋子不大,各处挂满蛛丝,架上的书籍卷轴都只有零星几本,散乱地摆放着。
忽闻高处有人说话,他怎的也是偷着来的,不敢贸然现身,弯腰隐去脚步慢慢走上去,躲在楼梯之下只露出视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了三层,已无书架,两侧皆为屋子,外面乌云遮日,透不入光,直廊深处有个半阖的异色木门,许是从中而来。
画云窥其窗纸破损处,映入眼帘是桌案上的一个玉瓶,里面放了新鲜的绿叶。竟有束澄黄的夕阳打入,唯照在柳条之上。他身形一顿,有些讶异,试图凑近些看看。
似乎又听见鸽子的咕咕声,随即光被另个人影遮了片刻,传来一阵轻柔的哼唱,旋律极为耳熟,好似听过,也能接着,但记不得名字。
那声音微妙,有些轻微的沙哑,现身入了他的视线,见小个子,楼中唯有这么一人。
小柯一边手拿白布擦拭着鸽子的羽毛,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鸽子从他手中飞出,落在桌上,扑棱着翅膀抖去水滴,模样就似见过迦南的那只,是叫人训过的,十分乖巧。
“灰奴,这么大的雨要是淋透羽毛,病了可不好。”
小柯扑在案边逗弄着鸽子,可声音和方才又不一,画云只觉得是自己多想。
“神子叫你去做什么,也说与我听听?”
终究是孩子,对着一只动物不停说着话。又逗了会儿,鸽子便不再理睬他,只顾着梳理羽毛,蹦跳着离他远了一些,到了桌案边缘。
“他醒了吗?”
小柯并没有张嘴,只是摇头,这极为清晰的人语,难不成真是鸽子发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画云定睛,原来是还有一人在桌案后躺着,罩于阴影看不真切。
他朝后退了一步,离开了门口,缓缓揉着手中的佛珠,此时不知该将他们的私会撞破,还是将所见先行告与降嗔,于是在阶上踟躇许久。
在外小心翼翼,里面也只是窸窸窣窣几声,画云回到门前还想再听,但已经没了声音,他稀里糊涂,并未听懂。
所谓屏障,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防不住人也防不住妖。
他重新往里看去,不见妖物,只见方负春。
昏暗的月光铺满屋子,胸口好似压着一块石头,方负春在睡梦中表情有些痛苦,从虚无的黑暗中抽离,困意还没完全褪去,适合再睡个回笼觉。
迷糊间,强迫自己回忆起白日发生的事,如宿醉隐约忘了大半,只记得临睡前思虑再三,还是饮下了安眠药。
梦中全无,半清半醒,只感受到夜里灰蓝的光透过眼皮,随后一道虚影闪过,引他半睁双眼,望见身上卧着双荧绿的眼睛,正在暗中直直地盯着自己。
玄狸起身,慢悠悠从他身上越过,抬腿直蹦窗外,头也没回地隐入夜色。
许又是害了梦魇,方负春不知怎的,就认出这是当年企图伤害画云的那只玄色狸猫,从大师兄的院中脱逃后,再也未曾听说。
视线落在床围,是睡了多年的蟠虺纹,他心中一惊,强撑着清醒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猫现,历来则说起尸,即便不知自己在这算不算是尸体。于通盘手下死去那一刻才是虚幻梦境,竟感觉不到半分痛苦,似乎人还活着,心脉神俱稳如常。若此时并非做梦,那便是与通盘毁约。
他支起身体,顿时感觉腰间收紧,有条腰带正将自己绑住,另一头伸在凌乱的被子中。
方负春看腿边的被子隆起,像是底下藏了一个人,于是探手进入摸索,摸到一只正攥紧的拳头,其中握着束己的那根腰带。
再往后几寸,他摸到了那串母亲所留的佛珠,被暖得有些发热。
那人离得稍远,感觉到方负春似乎在动,突然摇晃着坐起,身子前倾,随手掀开被子。
画云原是坐在床边守着,不一会便拉过被子,蜷躺在角落睡着了。失神的视线逐渐聚焦,抬头看过来,二人对上目光。
眼前画面说不出的熟悉,有诸多不知所措,或许是忆起梦中场景,面部片刻温热,好在趁着夜色不会叫人发现。
“哥,你醒了。我见你倒在勾陈楼,难道有妖作祟?”尽管画云先开口,如此问道,可心底还是愿意相信方负春会为了他而来。
方负春怔了片刻,以手拂面,深深叹了一口气,反问:“你去勾陈楼做什么?”
他语气郁然,画云本想说些关心之语,但仅仅是坐在床上,不发一言。纵使有诸多问题也按耐住,手中不经意松开了腰带,略显不安地捏着手腕的佛珠,等那人的训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勾陈楼中有屏障阵法之眼,可随时进出,无论是人还是妖。”他往前了些许,低头拿起腰带来,终于想起其中之物,继续沉声说:“云儿,有我前车之鉴,那时留下的字条并非是要引你去勾陈楼,我意不在此……”
画云头一次听他说起勾陈楼中的事,有些疑惑之处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方负春糊涂许久,恍然明白,通盘不仅未杀他,还特地将他带回了双极楼,送到画云手中。
悄无声息的恐惧蔓延开来。那是一种被神佛戏耍的恐惧,是不知何时,定会在画云面前重演的恐惧。
方负春倏地抓紧画云的手腕,扯回对方思绪:“往后你切莫再去勾陈楼,可好?”
过分的亲近难明缘故,又十分恳求,画云反而更多不自在,身体僵硬,喉头微动:“嗯。”
在靠近画云时,心潮不断涌动,兴许是想起昨夜的梦境,分不清是真是假。
盯着看了许久,暗中自然越靠越近,画云双颊隐隐发烫,愈往后退,后背抵在床边,瑟缩着双肩。
方负春贴在耳边唤他的大名,一字一句最为清晰,使之浑身一震。
“方画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手指冰凉,令人不适,画云逐渐发力扯回双臂,待他收手,褪下的佛珠自然而然进了方负春的手中。
他仿佛找到破口,推脱道:“这串佛珠是……”
忽然方负春用手握住他的脖颈,有些难抑的苦楚:“若我离去,且往后再难寻,你可会念我半分?”
画云顷刻间直直愣住,几乎没想到他真会这样问。
方负春带着有些释怀的轻笑,半晌认命似的将佛珠戴上手臂:“往常我不许你留宿,可我如今已不在门中,你睡在这吧,我去寻个侧房。”说罢便想起身。
送回的佛珠扰急画云的思绪,唯一的念想也被收去,赌得满盘皆输,他不禁伸手拉住方负春的腰带。
月色中那双眼,是难以自抑的潮湿,如同梦中欲前的温情。方负春一时看定了去,任他缓缓向前,坐到自己双腿之上。
画云垂目,学着梦中的模样,双手环住方负春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轻声说道:
“哥,这般晚了,何能不走,你教教我可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句话,叫他怔了许久,如何都不能相信。
他高看了通盘一次,原来只是空花水月,念想幻化。梦境又现,凡有所相皆虚妄。
画云悄悄地将脸贴过去,热量烫着方负春的耳朵,他心中忍不住想要如此过界,惧怕得有些微微颤抖。
“我想同你再待片刻。”到嘴边的声音细若游丝,祈求着,“不要抛下我。”
方负春不经意将目光移入房间深处,架上空空如也,他留下的花瓶中满是记了无数个噩梦的结香花枝。
“你我仅是血缘相亲,有朝一日,都会再遇他人,终要分离。”
此话意有所指,画云低下头,干涸的嘴唇并未生长好,破口处留有暗色的血痂。
他直起身子,二人都停下动作,挨得近了,四目相视,在暗中泛着淡淡的月光,较梦中清晰太多。
画云摇头,方负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权衡自己是该继续哄骗他,还是该诉于真情,哪怕是能在梦中得到些许回应。
是这顷刻间的游移,使得画云很快相信自己的判断。屋内极静,听得衣物摩擦,他异常放纵却又小心翼翼牵住哥哥的手,置于自己脸上。
方负春不明缘由,但此刻梦魇重现,还是任凭他握着,低声问:“你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画云在静中开口,一字一句道:“昨夜我梦见你。”
他感受到方负春主动抚在自己脸上,但沉默不发一语。人从爱欲生忧,由忧生怖,终令对方满怀痛苦。
那手心渐热,指尖也逐渐回温,触感不再冰凉,于是顿了顿,捏上手腕脉搏,继续道:“每当我想起,就会更怕几分你我的离别,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言至此处,画云看见他的表情有些阴沉,欲言又止,面颊泛红,不禁凑近了些许,垂眼看着对方的唇:“可梦中你说的话,我不解。”
方负春在他要念出自己曾说的话时,心中依旧悸动不已。使得眼前场景更添几分虚幻。
话音刚落,触下脉搏变得紊乱,画云竟有些没由来的期待。
“你说,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他这般小心翼翼重复着。
“梦中说的,我怎知何意。”方负春将手放下,拉住画云的胳膊往自己怀中拽,呼气声传入耳中,“你莫要会错了意。”
画云的脸已是红烫如同火心,来不及继续思考,下意识躲避,可与幻想中不同,方负春并未直接做些什么,而是环他仰倒在床,轻轻拍着他的背。
且借着月色,见方负春头发散落开来,半合着眼睛,面色略有疲惫之意。
“梦或许不为人道,我是怕你会错了我的意。”那双手照常攀上来,在胸前的衣领处停住,有些迫切地解释着,“哥,我的意思是,想要的是与你再有其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
画云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开口,乱伦理,逆人道:“你我除了血缘相亲,就不可再有其他吗?”
方负春撑起身体,打断他反问道:“若这一切都仅是梦呢?”他的眼神中,透着从未见过的脆弱,几乎掏空了戾气,随后指腹划过画云的眉角:“梦中可以再有其他,若醒来以后,都归于虚无。”
画云翻身上前张开腿跪于他身两侧,缓缓弯腰俯下,将他胸膛按住。
“方负春,既得黄粱一梦,醒罢还能再思悔意。”
兄长反握住他的手背,失语几时,再十分柔声道:“好,我与你其他。”
画云无礼,直直唤了名字,得到的回答已够庄重。
他望下,二人半身紧贴,生出极为怪异的亲密感,不知是肉体还是所夹衣裳摩擦,有些难以言说的反应。
方负春轻带,二人即互换了位置,他勾住画云大腿,置于自己腰间。
他低头撩去一边垂发,温热而湿润的落在对方唇上,来回不断轻吮,只听见空气挤压的倒吸声,粘滞的皮肤分分合合。
发丝落在肩头,画云仰起下巴,一手将其发梢挽在臂上,另一手带他的脸更靠近来,微张嘴,伸出舌头待他交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舌尖的触感,软滑而有韧,愈往后愈粗糙,剐蹭摩擦,味甘而甜腻,他勾对方进嘴,耍闹着合起唇,困在口内翻搅。
直到方负春顶在他的上颚勾痒,才迫使他松开了自己,面颊发酸僵硬,不知画云为何自通撩拨的技巧。
此刻还有些不舍得训斥,方负春话到口边又止住,想起自己在梦中沉沦时,也做过相同的事。
暂将梦境牵连作一卷,口口声声都教他。
画云趁隙大口喘气,心跳重如捶鼓,抿着有些红肿的唇。
方负春试图将自己的头发从身下人手上摘去,奈何他紧紧卷着不肯松手。
“云儿,你不放开我,如何继续?”他好声好气,像在哄人那般,似乎是凭空多出些顾忌,才忽然停下动作,“……后悔了?”
画云偏过头,别扭地回答:“哥,往日我要忘乎所以些,你早训我了,可你这等柔和,我反倒觉得生分。”
一番傻话,方负春似笑非笑,迟迟道:“你要蔑伦悖理,行这不端事,非要我在床上也训你?”
肩上一双手环来,自然而然落去青丝,画云更是腰软,将头埋入他脖颈中,闷声说:“并非,只是我方才以为,你会主动些的……”
“原是如此。”方负春随他说道,“听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同提线木偶,僵在原处,这身衣物乃是自己寻人来制,自然要比他还熟悉。单手将那值钱的宝饰物摘下,从摆下深入,撩开外衣,露出白色丝质内里。隔着薄薄的布料,已能抚出骨下的凹陷。
画云眼睁睁看方负春解开他自己的裤带,那下身的裤子眨眼便被扔到一旁,只是从稍远处看不清,性器半硬歪搭在腹部,被里衣勉强盖住。
“哥……”他抖着声音,即便梦中二人“磨磨蹭蹭”,但现在终究是真的,无法越过心槛。
“这就怕了?不是想要与我再有其他吗?”方负春一边说着,一边去解画云的裤子。
片刻后,少年清瘦的身体显露,在月色下泛着柔雾的蓝光,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他双手抓出弟弟的腰,往自己身前拽了把,自然而然将其右腿举起置于自己肩上。
待画云无论如何也遮不住自己的羞,才阻止道:“梦中……梦中只是贴着,没有做这些……”
“梦不足为人道。”方负春没有表情,有些冷淡地看着身下人慌乱的模样,却缓缓松了手,放开他的腿。弓身下去,撬开画云的嘴,以齿咬唇,“自己说的话转眼就后悔了。”
画云轻蹭他的鼻尖,又凑上去重新回吻住,转战于对方口中,残唾丝丝缠绕,沉入喉咙之中。
“后悔之事万千,最大莫过于投生降世。”画云娓娓诉情,手不老实地抬起,用手背试探地碰触到方负春的下身。隔着里衣,他抚过那根滚烫无比的性器,紧接着继续说道,“我不知什的邪佛之子,我只知我姓方,是随你方负春的方。”
方负春沉默,皱着眉头努力缓了一会,将他揽入怀中许久都没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晓了。”他这么轻声说着,随后松手后退了半步,跪在他面前低下头。
下一秒那几近柔软的如同温水的包裹令画云猛地坐起,他怎么也没想到,哥哥会突然用嘴含住他那处。
许是因为初次,似乎忍耐不了太久,连舌头的轻微游走也是莫大的刺激,稍快速的带出一些微粘的液体,可他还在吮吸舔弄,不肯放过。
画云低头,看方负春发丝滑落遮住双目,并未自行拨开,而是双手分别握住各自的欲望,眼前场景极为淫靡疯狂,又在顶峰处再添几笔催兴。
喉咙深处狭窄,推搡挤压柱头敏感处的皮肤,又难抵舌尖绕着周圈打转,把他沾湿再舔净,一次次完全吞没到底,迅速摩擦,忽冷忽热而憋得红紫不堪。
“哥……”他颤抖着大腿,还不及挡在兄长与自己的性器之中,眨眼的功夫,仅是一记深含,下面就不由自主迅速射出浊液,从对方口角溢出,顺着下巴流淌。
此景,方负春起身,张开嘴用手掌来接,那略有些粘稠的乳色液体从舌尖滴落,愈往后愈混住唾液,连结极长的液丝,蓄在掌心中。
画云面红耳赤,急忙扯了衣服来替他擦拭,可他却合手护着,拒绝道:“不急,还有些用处。”
不解其意,只觉得诧怪,人精何来的用处?
很快,方负春示意他翻过身去,画云顺从地伏在软被上,大意是忽然明白了他一直想要做什么,直把脸也埋起来。
“无需闭气,这里抬高些,把腿分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静中的屋子里发出有些清脆的拍响,画云一边侧过头偷看,一边听命将臀抬起,塌下了腰,显露性器,那物在释放过后显得有些疲累,垂在大腿当中。
很快有些冰凉的液体从尾骨处淋下,伴着臀缝往下流,可方负春的手又热,将那片水渍在隐秘处推开抹匀,瞬时湿滑无比。
在指尖一番摩挲后,画云发出吃痛的喘息声,只感觉有什么从后挤进来,随着逐渐探入,推开皱褶,搅动着在内壁细细摩挲,好似寻什么。
两根手指将小口撑起,感受到他下意识的收缩,带有弹性的皮肤暂且做了些准备,便加快速度,往里戳揉,画云当即夹住腿,试图抵抗,奈何身子使不上力气。
这番定是扩张得当,又到了地方,引得他浑身颤抖,口中低吟,偏靠着三两根手指,性器又隐隐抬了头,于大腿间晃荡。
只可惜感觉未到,还相差甚远,方负春就停下动作,声音听着不大对劲,于是将画云翻过身来,却见他捂着眼睛,那低吟又不是低吟,转作啜泣。
画云哑着声音控诉道:“怎么忽然又停下了……尽做些怪事。”
方负春闻言,无奈又有笑意,上前凑近与他温存,试探地唤道:“云儿,可有不适?”
他从指缝中露出眼睛,小声回答:“疼。”
“忍一时就好,我会慢些。”方负春拉着画云的脚腕,置于自己腰间。
身下性器硬得发紧,泌出前液作润滑,他用手握住,抵在弟弟的身下,穴口察觉外物开始收缩,但只是挑拨几下就大开门户,轻松滑入柱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初经人事,甬道太过狭窄滚烫,方负春稳住气息,缓缓往内推入,极力转移着注意,用鼻尖磨蹭画云的下颌骨,再张嘴含上喉结。
也未曾注意到近在眉睫,开始渐渐发红的耳廓。
“哥……我……对我……”话到嘴边,仅剩语无伦次的喘息呻吟,他没料到方负春没到最深就会突然开始动起来,轻易碾过体内的敏感区域,“如何……心……”
“什么?”方负春直起上身向内顶撞,双手按住他的腿窝处,发丝扫过身体,生出奇异的痒。
画云被顶得说不出话来,无意识去推搡,又本能地握住哥哥的腰,惯性之下,总是因拽不住里衣而频频松了手,令他格外难受。
察觉这一点,方负春偶然将目光从画云的身体移开,望见那条被扔在床边的腰带,于是抽空扯了过来绕在腰上。
他拉过画云的手来,将腰带交入他手中,画云茫然地睁开双眼,似乎觉得更好借力,努力拽住腰带迎合对方。
雪白的里衣下,属于哥哥的性器在自己体内深深浅浅地戳弄,无一不在刺激脆弱的神经,提醒他不伦的快感。
“哥。”他拉着腰带,昂起头去索吻,领方负春弯腰,又口中声声叫着这个字,如靡靡之音。
不出一会,他便又感觉体内那物大了几分,涨得十分紧,于是放纵地张开腿根,顺从惯性,任凭摆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敏感火热,摩擦生了麻意,顶到有意处,画云直往上缩着,性器高高竖起,随着身体摇晃。他张着嘴喘息,眼泪顺着颧骨滑入鬓角,与汗水难分,或许是太过忘情,断断续续说着不全的话。
很快画云开始痉挛,小腹颤动,高举的脚勾在方负春的肩上,绷紧腰带拽他来顶到最深。
方负春转而拉住他的胳膊,顿着力往内做最后冲刺,颠得他浑身上下都在抖。
在最后一刻,及时从他身体中退了出来,拔出的瞬间,犹如过电般的快感传遍全身,酥麻而尖锐,还未及决定将痕迹留于何处,便忍不住射了他大腿根部。
画云往下看去,似乎就差了一点,他松开腰带,私自用手指由下至上碰触自己,在柱头小眼处略过,浊液决堤,远远溅在胸膛之上。
二人紊乱的呼吸充斥在屋内,四目相对,却因夜色看不清情绪,方负春的温度还残存在自己体内,却不足以弥补此刻的不安,可仅仅是怀疑,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于是张开手臂索求真实的拥抱。
方负春快速搂过他,侧躺于身边,用手仔细擦拭着他的泪痕,还不忘问道:“云儿,我刚教的,你可都学会了?“
这句话往时都是在他辅导自己练功后,催着自己回药园才会说。
画云有些迟疑,不知此话何意,勉强点了点头,咬紧嘴唇没有说话,怕他接话是要说离别。
二人无言,大梦将醒分外不舍,脸下垫着哥哥的手,看他缓缓摩挲臂上青玉佛珠,似有心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方负春的脸一眼,并未看出太多表情,猜不准想法。
方负春挪动上身,将额头抵在他头上,轻声问道:“搂着你也要动来动去,是睡不着?”
闻言画云有些意外,可有哥哥破天荒愿意留下来,哄他入睡这样的场景,恐怕论谁一时半会也很难浮起睡意。
“那我……把这个予你。”方负春抽回手,取下佛珠来放在他手心中,“我总是数着它,便能睡着了。”
他本想推阻,但方负春一边握住他的手指在佛珠上拨动,一边口中念着:“一,二,三,四……十七,十八。”
也就静心下来,在满圈轮回过后,又从十八子头数起,许是声音低沉轻柔,画云脑中还想着要二人彻谈府中之事时,思绪混乱,不争气的眼皮却又紧又重,几乎合上就再也睁不开。
呼吸变得绵长,事后的疲劳感迅速占据身体,他反按住方负春的手,叫他不要再动,迷迷糊糊地打断道:“嘘,不数了。”
方负春垂着眼,胸膛起伏叹了口气,将佛珠给他戴上,沉寂片刻,待他真的睡着后,继续数道:
“十八,十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吊姜梨汤摆在桌上,腾腾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浓浓的辣味裹挟甘甜,更觉是几种毫不相干的东西硬要融在一起。
就像有人也有妖,深缘浅分,都坐在这稍显怪异的同一桌。
原本李无思挪开半步,想要他坐在自己身边,已是做极心理准备,可坐下后就是开不了口,思忖如何才不算以令胁他留下。
孙舟业立在后头有些拘谨,看不见师兄的脸色,心中不免乱中生乱,匆忙敛住气息,不叫他坐,他也不敢坐下。
憋着一口长气,动了丹田,温热顺着筋脉浮起,喉头如吞羽毛,搔得发痒难忍,又忍不住干咳。毒渐渐侵入体内深处,不同于师兄那般有人暗自续着命,孙舟业咳起来几乎接不上气,胸膛抽动起伏,似乎是想在间隙开口说些什么。
可惜身体发软,视线不清,恍惚看着掌心中一口乌血,拽着前人的衣摆,直直倒了下去。
应声听得各式各样的桌椅推拉,眼前最后一幕是李无思极为慌张的神情,再记不起其他。
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心想。
雨将停,外头响起一声闷雷,孙舟业忽然惊醒,发觉自己躺于木床,身上压着两床被子,胸口发闷,动弹不得。
他斜过眼,见半透的垂帘之外,师兄双手扶额,坐在那桌无人动筷,已然冷却许久的饭菜旁。
不一会李无思起身走上前,径直朝帘子来,孙舟业立刻佯装成眠。见床上之人呼吸平稳,师兄仅是打量过后转身走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先行把你师姐送回楼吧,我晚些就回去。”他冲着窗边的朝青说道。
对方将视线从楼下的陈怜青处移回,难得地问了一句:“什么?”
李无思一手扶着圆凳,停住正要坐下的动作,抬头看了他几眼,耻笑道:“先前有人和我说,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可今日眼睛都没离开过人家姑娘,我知怜青生的漂亮,不过,她如今可是你师姐。”
朝青并未露出被人识破的窘态,而是正经解释:“并非,我只是在看她身边那位女子。”
大师兄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见他是误解了自己,朝青有些无奈,不再与他争论,走过去扯来另一个圆凳,坐下转而盯着他看。
时间一长,李无思浑身不爽,烦躁地骂道:“再乱看,回去罚你当楼主。”
闻言,朝青只觉无趣,反话道:“这天上掉的好差事,也算惩罚?”说罢他向师兄摊开手掌,可李无思却转过头错开视线,佯装不理。
“不要你的位置。手给我看看,再换次药,明日不至于连水也沾不得。”
大师兄撇着嘴笑了一声,撑着脸漫不经心地问:“我还能活到明日?少主果真是医者仁心啊。”
他低着头,反而想起什么似的对朝青说道:“待你回去,楼中还有一位师兄,不需请礼。他和凌青年纪相仿,小白眼狼配小白眼狼,合得来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青顿住,没有让手中的瓷杯摇晃,他出来这么久,忘了柴房中还在等他的人。
他带着心事一饮而尽,顺便拒绝了师兄的好意:“凌青还未及冠,行事冲动,我会尽快将他送回去。”
李无思立刻接杯,提起酒壶身替他续上:“不急,我想收他做我徒弟,你改天替我问问,看他有没有这份心。”
凌青武功尚可,他的确见识过一次,倒也不会说出自己想收徒的真正原因,是凌青那把剑他拿着格外顺手。
这招使得极其高明,倘若朝青不愿,定会尽快将那碍事的小子送走。倘若朝青点头事成,以此绑住他有来无回,双极楼就算是真的踩在赤阳谷头上了。
“他……许是愿意的……”朝青又将杯中茶饮尽,意外地极为给他面子,“我回去问他。”
二人这么说着,看模样,只是大师兄在给新师弟端茶倒水。
“那便去吧,顺便把你这不省心的师姐也送回楼里去。”李无思挥了挥手,自己也不想在院子里养着个愣头青,徒增烦恼。
朝青僵了会,拿起手边的酒杯又往口中一饮而尽,道:“我现在归去,不好私自进你的院,还是等晚些一同回去。”
李无思看着他,反问:“我院中有什么是你不能看的?去就是了,若有总护拦你,你就与他打一架,赢了来去自如。”
朝青收回空手置于膝上,坦白道:“昨夜总护已经赢过我,不过是打赌,骗了我一瓶解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兄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变了又变:“你二人?”
“他与我,赌我同门九人,是不是你杀的。”
朝青垂眼,迟疑自己该不该往后说,思忖几刻,显得有些勉强,下意识抬手抚摸着脖子:“雨停了,我先去送师姐回楼。”
可他钓起李无思的兴趣就想溜之大吉,自然不行,那人迅速拦住他的去路,忙问:“然后呢?”
“然后,我在房里等你来上药。”
李无思推搡他,伸着手指在空中不断点着:“你明知我问的是这个赌,最后是何说法?”
朝青不紧不慢地后退,往双极楼的方向望了一眼:“总护说……那九人都为他所杀。”
听到这句话,李无思却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攥着的指尖逐渐放松。
“既然如此,你不向他寻仇,还将我的解药给了他?”
“嗯……”朝青的模样像是在权衡,但是语气不清不楚,半晌过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小瓷瓶,“我自有评判,所以这才是你的解药。”
李无思重重地叹了口气,久违地正经开口说道:“你和降嗔用心计,会招来反噬,最好离他远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青将手掌又一次伸入他的视线之内,勾了勾指尖,这次李无思抬起头,递上自己的手背。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真将解药塞入李无思的手中,然后开口说道:“不知师兄可有意与我续上赌约?”
语毕,朝青松开他,径直往门外去了,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问。
“我赌那九人就是你所杀。“
身后最后一句话轻飘飘,李无思拿着药瓶,恍惚才回神,自己就这么被他治了一番,错过了拿称谓调侃的机会。
那人已经下楼走远,李无思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师兄?有时我倒是希望自己不是个师兄。”
床上,孙舟业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双眼有些无神地盯着前方。
手,夜里师兄受的伤都为自己一手造成,如今却有别人照顾,至少是现在,不必等候。
身体几乎冷得感受不到心跳,他奋力地呼吸着,不知是被压得喘不过气,还是自己即将命不久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围静了片刻,有凳腿拖过地面的声音,他慌忙闭上眼睛,又听李无思的脚步近了。
师兄坐过来,从被子里摸出一只手,孙舟业不禁有些紧张,指尖处的红痕恐怕早已被发现。
李无思牵着他的手,不断摆弄着,时而扣了扣掌心干涸的血迹,时而握在双手之中,试图传递掌心里的温度。
“你知道人在受了伤的地方会发烫,特别是现在我这双手,恐怕不是换药能治好了。可我觉得,你好像比我还要可怜一些。”
他反复确认,自己无法将孙舟业的手暖热,于是很快又松手。
随即是从酒壶中往外倒酒,哗啦哗啦响了会,李无思拿过枕头,将他的头垫了起来,考虑一瞬,就用手在他下巴处接着,冰凉的液体触在他唇边,不是酒的触感,唇缝干燥地黏连在一起,于是水没有突破缝隙就匆匆流了下去。
李无思小心翼翼捧着水,挪去甩在地上,随后用衣服随意擦了擦。
动作停在这,似乎就不再动了,只是静静的,孙舟业猜他又在发愣,想的大概是自己这几年无缘无故一直躲着他。
他拨开孙舟业的嘴,又掐住面颊,迫使对方打开牙关。
“这还没醒?要是没醒我便走了,不管你了。”李无思试探地问着,但没有起身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碰唇的不是瓷杯,而是鼻息下略带柔软的嘴,渡来的液体非常苦涩,像是什么药。
李无思轻轻往口中吹气,然后捋动他的喉咙,直到听见吞咽的声音,起身用袖口擦了擦嘴,面色难看,还有些反胃之意,骂道:“这味道像老蛇泡完隔了两夜的浓茶。”
他拿过装水的酒壶,灌进嘴里,涮了几下口腔又吐回去,无意间瞥见床上之人皱起眉头。
“良药苦口。”他十分温柔的把孙舟业的手塞回,轻拍被面,“好好睡吧,我走了。”
于是起身走到窗边,李无思又望他一眼,回头坐在窗框上,语气有些落寞,微风夹带雨后草味,扬起他的头发,双眼看向空荡荡的大街又重复道:
“真走了。”
在胁迫与欺骗中,孙舟业睁开双眼,终于鼓起勇气坐了起来,用师兄暖过的手掀开被子,踩在地面上。
他这才发觉,身上沾着泥点子的湿衣被换了去,这件明显是寝服,不知从何而来。
掀开帘子,正要勉强开口道歉,却见原本屋内遮挡光线的人影蓦然消失,赶忙朝那处张望。
层叠的衣服下摆陆续飘出窗外,见一角,再也不见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回是真走了,他没有诓自己,也不是恐吓,甚至不能算告别,而是简单告知。
孙舟业扶住床架站起来,毒素用了一整夜,才勉强运入筋脉,他本以为李无思是骗他相见。
也许是错觉,自己指尖的红痕是李无思带毒的血所残留,似乎在口对口饮下解药后立刻消退了些,唇上过于真实的触感,即使没有睁眼,也能预见他的表情。
直到现在才看清,师兄在饭桌上不停掀动的纸张,原是他不久之前落入河水中没有捡起的山水扇面,洇开的墨线模糊,上面被人用指尖沾着酱色的液体改去很多处地方。
他周身有些颤抖,回想起自己这几年,其实根本不在后山,而是于勾陈楼中,守着阵法之眼,又何能画得清楚。
终年在冷泉泉眼中浸泡,足以冻结浑身血脉,在盛夏也犹如寒冬,几乎没有心跳,连个活人都算不上。
李无思,他的血是滚烫的,手也是,唇也是,情也是。
孙舟业伸出十指,每一圈红痕似乎都连结着看不见的傀儡丝线,越过李无思学他跳下的那扇窗户,随之而去了。
他其实和自己手中所造的傀儡也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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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门由远处走来靠近,孙舟业勉为其难地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环。
可里面悄无声息,好似没有人。
同门捧着一叠书卷路过身边,闻声抬起头,在他背后忽然停下,探过身问:“大师兄不在?”没等回答,又补充道,“昨晚小生来寻他时他就不在,许是夜里未归?”
孙舟业朝他礼貌示意,迟疑片刻,仍不死心地又敲一次。分明前一日二人还相约要早些下山,难不成是他改了想法?
他叹了口气,提起精神与那同门寒暄几句,见那人走远后,自行推开了门。
前院的树依旧茂盛,不见落叶。熏香早已沁入家具,无人的屋内异常冷清,竹门就能一眼望到半敞着的后院柴房里,还遗留不久之前狸猫褪下的皮裳。
一夜未合门,桌案垂有薄尘,他四下看了看,只有剑架上搭着条白布,应是放了许久才干缩,已塑成长鞘的形状。
师兄似乎不爱用剑,就算是有时师尊兴起想授上几堂课,他定是不来,亦或只是坐在地上,不听一点。
他走上前,将白布扯下,双手握住剑鞘,想要把它拿下来看看。
“你怎么在我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后突然传来了师兄的声音,他受惊立即松了手,只是拿起的瞬间,竟觉师兄的剑轻如鸿毛,甚至比不上一根树枝,可没有第二次机会再去尝试。
李无思是从后门进来的,踏进门槛,许是一夜无眠,面色又添了几分阴沉,语气虽冲,但并不生气,自顾自走到桌案边坐下道:“我在下山的必经之路等了你三刻,你若不想去,为何不托人来同我说一声,没长嘴?”
“我……”孙舟业不好说自己是想让他多睡会,引来误会,于是背着身盖好白布,说,“我正来寻你,才听其他同门说你夜中未归,所以进来看看。”
师兄在桌面叠翘起双腿,用手撑住下巴,一时又愣了去,直直盯他看。他那身米色的澜衫垂感极好,腰处素色的束带,压得形体气质得当。
他轻咬住无名指尖,不由得心烦意乱。此刻又有了些实感,原来师弟会变成如今模样,他竟觉得格外生分,不似从前,好像随时都要划作两种人。
背后悄无声息,许是真的生气了。孙舟业盖好剑上的白布,转过身有些歉意道:“师兄莫怪,我知不该擅进你的屋子,如今楼里总有妖物作祟,我有些担心……”
李无思清了清喉咙,错开视线朝门外看,挪动身体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有何担心的?昨夜睡不着出门走了会,半路碰上方负春,那小子神神叨叨的,非说要去勾陈楼里捣鼓那个阵眼,喊我帮他望风,望了一晚上也没个所以然来。”
得知原因,孙舟业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面色憔悴,尽显疲态,只是强撑着。
“事没法都堆在一日做完,养好精神再去也不迟。”
“话虽如此。”李无思一想起下山就有些惰性缠身,连语气也软下来:“我倒无碍,不睡也死不了,就是……要出躺远,你还想跟我下山吗?”
孙舟业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走来立在他身后,伸手抚上他的肩膀,轻柔按捏,说道:“只要师兄开口,去哪我都跟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鼻尖传来一股异香,脑中随之愈发昏沉,李无思甩了甩头,捉住师弟的手腕拿近了些,细闻后阴阳道:“真是人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敢在我身上用迷香?”
师兄心火旺盛,遂脾气燥了些,手劲不容小觑,腕子隐隐发痛,他咬紧着牙,一时有些僵硬,直到掌心都发麻。
“有时间在我这捣鼓这些歪门邪道,还不如回去收拾行李。”李无思松了劲,扯他弯下腰侧耳来听,“再等你三刻,陪我去趟花林。”
一个回身,毛栗结结实实落在额头上,也就是这招,学得师尊而胜于师尊。孙舟业表情痛苦,可算有了些不同往日正经的模样。
待他走后,李无思仰头靠在椅背,迷香嗅得有些久,忍不住打起哈欠来,好不容易提起的精神也萎靡。
迷糊中,脑海思绪翻涌,是他去寺里似乎想要求些什么。倒不知求甚,只知此去花林,定要寻得一个好冠……
时已出三刻,人在勾陈神像外并未瞧见师兄,心中不免慌张,自己确是掐好点,定又是会错了意。
他立刻转身,直朝李无思的院去,晚是更晚些,也做足充分要挨骂的准备,重新走近竹门。
见他原样坐在桌后,闭着双眼,孙舟业连脚步也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不是敲个栗可以解决。
这是于相识些年来,第一回邀他出远门,说不兴奋是假,暗自的期待是真。
“师兄?”他轻声唤道,却见李无思持原样皱着眉,已然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舟业捏着行囊的背带,略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师兄的精力总是不剩多少是留给他的。
他将行囊置于桌面,附身搀扶师兄,说道:“去床上睡罢。”
忽然李无思抬手挡住他的动作,短暂地闭目养神后,撑着身体就要站起来:“今是渔集的最后一日,明定是水泄不通,我已打点过,能随早退的商船混出去。”
身子虚软,脚底像踩着棉花,轻飘飘不能落地。此时李无思才知自己是真困到了极点。
二人同行出了院门,见天边冒光,晴空万里无云,透得如水。
其实坚持要走还有原因。之前得过师尊的点头,可放行还得降嗔亲临,他平日里又无踪无影,李无思背地里寻了他许久,这一时屏障才无阻碍。若是睡过去,又得重等日子,日子可等,降嗔许是不行。
待过了屏障,他揉了揉眼睛,忽然心中一动,朝着天上喟叹道:“自分了这个院后,总觉得生分,回想幼时,夜里玩白日困,我素喜在早课前赖个床,为了不让我挨骂,都是你背着我去楼里。”
孙舟业闻言一愣,竟拉住他答了句:“好。”
叶响微风,日出斜照,以山间鸟鸣隐去脚步声。
李无思在人背上忽然清醒了片刻,只觉自己幼稚,会真的让他背着自己下山,岂不是丢了这个做师兄的面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下山的路长,途中又颠簸,很快思绪变得迷迷糊糊,他硬着头皮说:“我说笑的,你放下我吧……”
孙舟业没有回答,只是往阶下走,耳边听得陆陆续续的小声训斥,反而有些笑意。
“你放下吧,师兄我要掉在地上了……”
转将他背得更牢了些,孙舟业稍回过头:“是谁说生分,又不肯在我肩上睡。”
李无思无言以对,拗不过他,只好强撑着改了话题:“你那迷香是何物所制?有空也教教我,一闻便困了,眼也睁不开。”
唯独这句,令孙舟业真的停住脚步,开口道:“师兄,我身上从未带着迷香,至于你闻到的,应是我与同门师弟交谈时,他的书卷落在地上,我递送所沾染。”
无酒却是醉意,半晌他感觉一双手勾上自己脖颈,认输般将头搁在肩上。
周遭出奇的安静了一会,但他知道,李无思并未心安到可以靠着他睡去。于是就也伴着不言,顺小路而下,钻进高林之中。
至了山脚,太阳拔出天边那条线,柔和地隐入云层,远望闻夕长街的渔集早已开始,人流穿梭,其中这么一人背着一人,步履稍慢,随大流往码头走着。
河海蟹鲜,不似鱼腥,此时孙舟业路过几坛大缸,站定了会,看模样是刚捞来,比其余摊上要新鲜不少,于是在买与不买中迟疑。
背上人是真睡着了,闻得耳边有人吆喝,才从朦胧中又醒来,闷着头问:“怎么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孙舟业转过头,正要离开,李无思抬头瞥见他一直朝缸中看,半晌过后才明白,于是伸手揉把脸,喊他将自己放下。
脚落地使劲踏过,较之前有了些劲头。周边嘈杂得很,他拉着孙舟业到了旁侧一段小巷。
罢了,李无思一拍手,恍然想起什么,推他在房檐下高台坐着:“此处人多,你暂且在这等我,我很快就来。”
三晃两晃,师兄消失在人头中,再也见不着踪影,若非有他行李在自己手上,孙舟业就该怀疑他要将自己骗了扔下。
没坐两刻的时间,就见方才那虾蟹摊,来客络绎不绝,就快要收了坛子,他转过头去,有些默然,想就算是买了也无处可放,拿在手里徒增麻烦。
那边李无思快步走出了渔集,蹲下来观察了半天,实是分不清这些会横着跑的壳到底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先去了一趟码头,寻着那艘年年都有打点的商船,背着手在岸边朝里喊了声:“你们老艄在吗?”
唤声此起彼伏,不出一会,有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从船舱走了出来,面相老实本分,身着一粗布褂子,上面沾着些似乎是鱼鳞的东西。
“是李公子来了啊,前几日我早收到信,说你今日要随船去花林。”他在腰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一步跨下船来,“空房已经备好了,何时要走说一声便好。”
李无思摆摆手:“不着急,连你这个老大都亲自下市,这几日忙得估计都歇不下脚吧,晚些走也不迟。”
船老大回头望了一眼船舱,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老天保佑,这次渔市办的是好,往年此刻伙计都没卖完,今年却能早退了。不过走的话,还是要晚些,船上的鱼味大,我正喊他们洗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久未见叙旧这么几句,很快转回了正题,李无思开口说道:“我还有间小事想拜托你。”
“客气了,你说。”
“来的路上,碰见几个虾蟹摊子,本想着来都来了,买些尝尝,但我实在是不会挑……”
船老大闻言立刻挥挥手:“小事,小事。我现在就去买。”李无思还想与他一起去,反被他拦下。
“公子这身衣服看着便是有钱人,那些老贩子盯上必要宰你一笔,多余的钱别花。我一个人去也好说话,替公子省着些。”
倒有些不好意思,李无思从怀中掏了些银两出来塞到他手上:“无妨,钱不必省的,麻烦老大多买些来,我要先拿去琼露玉华台。”
船老大收了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里便满满当当提了几串螃蟹来,个个比拳头大,还在不断吐泡。
“我挑的螃蟹,定是渔集最好的,恐怕那琼露玉华台的采买都不如我。”
他全数递上来,李无思忙伸手接过:“那咱们暂别,等做好,我请船上的各位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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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冠实在太过寻常,放眼险些寻不着你。”
他偏头示意孙舟业走在前头。二人未并排,前后踩着鞋印。
“倘若有朝一日老蛇倒了台,大家下山各奔前程,你还会跟着我吗?”师兄冷不丁冒出句话来,声音并不大。
对方身形一顿,稍稍回过头反问:“师兄何出此言?”
李无思边抬起头边朝路边看,缓缓说道:“随口问问。”话音落下,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前头,于是转身等他。
孙舟业的表情有些复杂,确在认真思考,随后对上师兄的视线:“这问,恕我答不上。”
师兄立刻摆手,语气轻松,装作并未在意:“没话找话罢了,但你在楼中说要跟我的话,千万不要再随意说了……”他仰着脖子揽过孙舟业的肩头,往前几步出了渔集,好在是尽头人不多,堵在那处闲聊,没有碍着别人。
“二者不同……”
“舟业,大好前程,都得先以己为本。”他迅速打断师弟开口,摇了摇头径直走去,徒留孙舟业愣在原地,不懂他的深意。
码头还要往下走,闻夕长街宽敞,两侧商铺偏多,又有专人驱赶,门口便少了渔集摊贩,没有大呼小叫的吆喝声。
李无思从琼露玉华台处接来两个沉甸甸的食盒,一股脑塞在孙舟业手里,脸上自始至终都没个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视线绕过柜台,见一人手中抱着铜盆,里面是大块的碎冰,正往坛中倒,那酒坛上还贴着红纸,不禁有些好奇问道:“这也是酒吗?”
那小伙计用拿着酒壶的手指向身后的褐色大缸,爽快说道:“公子有眼光!正是,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琼露酒乃我店最新招牌,喝琼露,赏美人,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李无思自然听了便罢,商贩之言,多为夸大其词,仅是说:“既然如此,给我打两坛来吧。”
语毕,他爽快从钱袋中掏出几锭银两搁在桌上道:“一并付清。”
伙计速度也快,问来他要带上商船,特意多加了些冰。李无思各手抱着陶坛,其上有些冰凉,聚出的水沾湿胸膛的衣领。
去码头的速度稍快了些,少时,二人就踩着铺好的斜板上了荡漾轻摇的船,船老大在远处正指挥手下刷洗甲板,百忙之中难得空,不曾注意。
也没有再去打扰别人的道理,他自顾自,轻车熟路带着师弟去往备好的客房。
陈设也与旅店无二,偶尔随波涛晃动,少了些易碎的装饰物。孙舟业前去,将手中的食盒置于桌面,师兄由后面前来,拉出圆凳按他坐下,拍肩说道:“都打开吧。”
待陆续揭开盖子,一盒中是些热菜,另一盒中是排好的束绳蒸蟹,色泽橙红诱人,姜与酒的气味十分浓烈,他显然有些惊讶,动作局促。
李无思叹了口气,从盒中拿出一盘来,正好四个,置于他面前,问道:“蟹是寒物,二三即可,你也没用朝食,多了恐怕伤身。”
说罢他又拿出一盘来,不同于蒸蟹,是已拆好的蟹黄,“尝尝,不知你爱吃什么,就叫他们都做了些,也吃些别的垫垫。”各挑了些,垒在孙舟业面前的盒盖中,将其余的菜都摆好。
收手时用手背试过茶壶,里面的水被阳光照的温热,他提起茶壶往窗口走去,转手倒进了河里,口中念叨着:“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拿回茶壶,将坛里的酒分倒而入,可孙舟业久违地逆了他,阻拦道:“师兄少喝些,酒冰后再饮易醉。”
李无思没有生气,放下陶坛:“不必拘谨,我这没有那些繁文缛节要你演。先动筷吧,我将剩下的蟹给老艄他们送去便归。”
耳边浪拍船声,屋内仅剩孙舟业一人,手中捏着螃蟹腿,陷入无端的思绪,学着李无思的模样说道:
“大好前程。”
可半时辰后,日已正午,师兄仍未归,望着已经冷了的菜,孙舟业多少担心起来。螃蟹吃得如同绣花,又细又慢,心思全无,也都吃完了,就要擦手。
李无思的身手自然要比任何人都好些,迟迟不来,难道是被什么事绊住?
有人砸门,声沉力大。孙舟业前去打开,李无思换了身粗布烂衣,面上还抹满黑灰,身上沾着酒气。风尘归来,将原本的衣物扔在师弟手里,第一句话便是怨声载道:“今日河道尽封,走不得了。”
师兄越过他,走向桌边坐下,将茶碗倒满琼露,仰头饮尽,摔在桌上,颇有些撒酒疯的意思,第二声更是满腹怨气:“破山恐怕也不能回,在此凑合一夜吧。”
定是没听自己的,空腹饮了琼露酒,酒劲愈发上头。孙舟业用手按住茶壶:“师兄喝醉了?”
“我没醉。”李无思撑起下巴,口中怨骂着:“世上唯有宋江桥素喜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
他忽然偏过头,摸着后颈处的头发,盯着窗外的蓝天看了一会,逐渐冷静下来,话语清晰:“他此回终于肯放我下山,自是有原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围安静片刻,孙舟业竟未提出疑问,而是拉过凳子,坐在他身边,不断夹菜。
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他低头往嘴里扒拉一口冷菜,发现自己执着筷子的手在轻轻颤抖。
又是片刻过后,仍是一言不发,李无思丢下筷子,试图让颤抖停歇下来,可胸膛内不安稳,气血阵阵涌上头顶,呼吸也不能稳住。
孙舟业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凑近轻声道:“师兄发生何时,可说与我听吗?”
李无思的表情凝重且端肃,他与孙舟业自小相识,可从未互诉身世。不知是会祸从口出,还是解心头愁。
“无碍,我所困扰,仅老蛇知晓足以。”
对方闻言并未远离,反又靠近,并起桌面散落的筷子架在碗沿:“那我便不再问了。”
只是晨时在他屋中摸过那把长剑,恐怕已能猜出一二来。
日里,是乔装偷去见了皇城来的人,路中央那妇人在轿中,面色红润,风光无限,同记忆中并不一样。
皇城殿上,权势争斗,太子年幼时恰逢天灾,已是众臣不敢质疑的结果。位缺多年,先帝又立新太子,不是那皇后的幺儿。
“我的儿还小,拿不动那些太重的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人狼狈地穿好华服,十分勉强地笑着。手中羽翼翅骨鲜血淋漓,残留着被刀割下的痕迹,眨眼间在宋江桥手里幻成一把长剑。
转眼看去,幺儿竟满眼兴奋,直溜溜盯着那把长剑。直到宋江桥提醒,他才好似未见过她那般,跪在地上学着老蛇的模样唤她:“阿凤娘娘千岁。”
“无妨无妨,娘娘也好……就当他叫过我一声娘。”
李无思的手有些麻木,似有蚂蚁在爬,他睁眼醒来,发觉自己将手枕在头下压得血脉不畅,竟有许久没如此安稳。
正午太阳晒的人几乎困得睁不开眼,这一觉睡至了夜,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忽听见船篷一声沉闷的坠落,搅了李无思的思绪,他起身,见自己不知何时被换好干净的衣裳。
随手将床边挂着的外服穿在身上。码头沉寂,应是入夏夜,且听蝉鸣。浪卷光碎,铺作登天路。
他从船梯下探出头,第一眼是瞧见了天上的月亮落下来,伏在船尾,待“月亮”抬起头,露出双发亮的眼睛,这才模糊看清,是孙舟业。
他与师弟四目相对。缓缓走上去,随手撩起头发问道:“天色这么晚,跑哪去了?”
孙舟业落下甲板,把手放在身后,明显是掩藏什么东西:“去街上逛了逛。”
李无思没打算深究,而是靠在一旁的船围上,不由得忆起:“我第一次跟老蛇到花林之时,恨不得求他把市集整个搬到山上去。”他往长街的方向望着摇头叹息,“后来下山惯了,只觉得又吵又闹,再也没去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海风清凉,足以消散初夏燥热,师兄越平和的态度,反而令人生出些许担忧。可有人不愿明说,孙舟业低下头,背后的手握紧了些:“师兄白日里为何问我那样的话?”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许久,将视线挪远,开口道:“什么话?”
“是我愚钝,师兄莫要放在心上。”他匆匆回答道,“河夜寒凉,还是快些回屋吧。”
李无思点头,却没有动身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孙舟业正要离去,只走了半步,听见身后人喊他道:“孙舟业,你大我三岁,又是同出一师之手,怎会愚钝?”
他回头,轻声答说:“师兄与我自幼相识这些年来,骂我无数,但从未骂我愚钝。”
闻言,李无思忽席地而坐,指着师弟反而发笑,问道:是愚钝,还是蒙混装傻?”
半晌,孙舟业已走至碰到他的鞋尖,俯身看他笑意渐失,决定将藏着的手拿出,伸到他面前,掌心中是一颗极长的牙齿。
他半跪下来说道:“我第一次来花林,降嗔跟我说八月的螃蟹能与虎斗,我不信,叫螃蟹夹掉一颗松动的牙齿。”说罢他拉过李无思的手腕,将虎牙置于他手中。
“师兄,若复自由身,你我人妖殊途,不能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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