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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屋吧,外面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娘亲像是多年未见少爷一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少爷打趣道:“儿子这么好看,娘亲都要茶不思饭不想喽。”
被少爷一逗,她才笑笑,脸上一直紧绷的表情稍稍放松:“娘只是突然发现一直没有好好看过你,现在怎么看都不腻……”
“今天不早,娘亲先歇息,明日里亮堂,让您瞧够。”
直到服侍娘亲躺下闭上眼少爷才轻拢上门离去。
睡前才把娘亲哄到愿意回娘家。
回到自己的院落,一切如旧,只是曾亭亭如盖的桃树现今却已凋敝半死。
少爷欲打开房门,背后响起声音。
“舍得回来看看了?”
推门的动作止住,少爷僵硬地扭过头去看那男鬼。
俊俏鬼还是少爷走前那副模样,白衣,墨发,脑袋上斜斜插着根粗糙的桃木簪子,就连相貌也别无二致。
确实是鬼,少爷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和俊俏鬼之间差着什么,他摸摸怀里,把还带着体温的画卷放到俊俏鬼手里。
“之前答应你的,只能补到这般,你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男鬼接过,就听得一声少爷抬脚走进屋内,里面响起嘈杂的动静。
他展开画卷,素白的宣纸上赫然一个翩翩公子,一身浅鹅黄色衣裳,眉宇间尽是少年风流倜傥,表情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纸面同他照个镜子。
这画上正是男鬼。
男鬼看着画上意气风发的人,恍惚几刻,脑海中一些久远的片段零碎地闪现而出。
“你怎么会?”他迫切进屋问。
“会什么?”少爷背对着男鬼,收拾着东西。
“你在做什么?”
“整理一些衣物和包扎伤药。”少爷问一句答一句。
“你还要走?”
“父亲仍在大京内,身为犬子,若临阵脱逃便是不孝。”少爷手下不停。
男鬼默不作声。
还是少爷开了口:“你看见这画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我……”男鬼面露难色,良久,吐出一句,“没有。”
“是吗?”少爷猛地回头,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男鬼,如若眼神可化利剑,那么此刻男鬼怕是要被钉得千疮百孔。
“你怎的这般吓人。”男鬼倏地离少爷一尺远。
被男鬼的动作刺激到,少爷不甘心地问:“真的吗?那我现在问你之前到底过得如何,你还是想不起?”
“我……”男鬼脱力道,“想不起。”
“好,好。”少爷压着那股气,看着俊俏鬼又无处能发泄。
自己之于他确实只是一个凡人,倥偬几十载便会死去,也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可他在大京没日没夜地打听后,就无法冷静。
他以为俊俏鬼只是孤魂野鬼,哪成想他的身份却是天之骄子。
李如,当朝皇帝的胞弟,此子极其聪慧,其母乃当朝丞相家的庶女,曾得先皇盛宠,先皇突然退位后犯大罪被贬冷宫,李如被封亲王却无封地仍身居深宫。
本该美名远扬的皇子却在新皇登基后销声匿迹,只在坊间传闻,这圣上因先皇偏爱极其痛恨李如母子,得权后先是压制其母家势力,莫须有罪令其母子入冷宫。
最后甚至暗中下手当着其生母的面活活绑着巨石沉在冷宫后面的一池死水中……而那奉旨的人皆自戕,家人却因此加官进爵。
坊间这般传闻大多是添油加醋的,少爷听完如坠冰窟,上下牙齿打着颤,他记得很清,第一次见到俊俏鬼时,他一身水,湿哒哒地往下流,半夜里来恐吓他也只是落他满脸头发,幼稚至极。
少爷爱憎分明,他浑身颤抖怒天子的丑恶,气其不争不抢,乃至他心底这股莫名的心疼都让他窝火,
他厌恶起皇帝、官家、朝堂,不想有一丝关联,便只剩商路,时间不慢,准备启程的日子却是嘉兴关被破,儿女情长压在心底,再怎么望也望不到归乡的期限。
“你记不起便不说。”少爷捏着拳头,自己还是太心急,即便要同他讲这些事也该战事停下之后,到时候他愿意讲他再听。
“你要是想同我说,我便耐心听。”少爷笑笑,手里的包袱已经准备好,他挎在背上,“我先走了,把我爹爹他们给带回来!”
“……好。”男鬼立在原地,“路上小心。”
“借你吉言,到时候我回来你可别这般扭捏。”少爷走出屋门,此时已至深夜,冬天的月亮亮堂得如白天。
少爷鼓足勇气,踏上路程。
“站住!”男鬼喊住少爷。
少爷乖乖停下,回头:“有什么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