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生跟患者沟通时问题不大，但要跟陌生人攀谈家长里短的事，就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于是在齐铭跟院长低声聊天的过程中，小兔子一直都像个乖宝宝那样站在齐铭身边，垂着眼帘轻易不搭话，存在感很低。
只有当那名年近古稀的Beta老人带着笑意欣慰地看向小兔子，温声询问齐铭近年来有没有欺负他时，小兔子才会眨眨眼攥紧衣角，小声帮着齐铭圆谎
他只想着不能让收养了好多小孩的院长失望，完全没想过要抓准时机，向难得能制住齐铭的这名长辈打几个小报告。
嗯齐先生人很好。小兔子看了眼英挺俊朗的Alpha，昧着良心评价，最近挺照顾我
我很高兴齐铭这孩子终于学会疼人了。听完晏清的话，院长浸满岁月风霜的眉眼缓缓舒展开，由衷地舒了一口气，他这些年，过得实在太苦了，完全不会对自己好，也不太懂该怎么对身边的人好，幸好有你陪着他。我之前听到你被这孩子气得离家出走的消息还很担心，现在复合了就好。
小兔子万分茫然：齐先生以前过得不好吗？
在晏清心里，齐铭一直都是个手腕了得的狠角色，说一不二，专断独行，从来只有齐铭收拾别人的份，没听说过还有谁能让齐铭难堪到过得苦的地步。
不想透露太多的齐铭不太自然地轻咳几声，拽住小兔子柔软的小手，把对方雪白的指尖全拢进自己的掌心里暖着：没有院长说的这么夸张，我过挺好的。对了，之前电话聊过年夜饭的事，今年还是我请厨师过来？
他来之前确实是想卖卖惨，博点同情分的，毕竟晏清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但是真有了卖惨的机会，齐铭却又踌躇了。
出于某种突然冒出来的别扭情绪，他不希望晏清是因为可怜才选择他。
年夜饭？之后再提。不允许齐铭把话题就这么轻易带过去的院长眯起眼，笑呵呵地看向晏清，你想不想看看齐铭小时候的照片？
您有齐铭小时候的照片？几岁的？
院长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带锁的相册来：机会难得，几岁都有。
小兔子眼睛更亮，也不管齐铭现在咳嗽的声音有多响，直截了当地点了好几下头：想！
齐铭脸色一黑，按捺住把这本相册毁尸灭迹的危险念头，咬着牙转身就走：你们聊，我去外面抽根烟。
院长没管有点儿闹脾气的齐铭，笑着开了锁，然后把灰扑扑的厚重本子递给小兔子：说来惭愧，我这家福利院也没什么赞助的人，孩子们穿的衣服都是别人不要的，我得租个小平板车从零散的爱心站点一摞一摞地扛回来，挑出还能穿的，洗干净了再按照尺寸分下去。齐铭这孩子从小就窜个窜得快，长手长脚，衣服经常小上一截，在大冬天露着脚踝和小臂帮我跑来跑去地忙活，发过好几次烧，差点落下病根。我要他休息他也不肯，说如果不能要到资源，弟弟妹妹就得挨饿。
小兔子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听，一边看院长拍的照片，好奇地打量画面里既熟悉又陌生的那名少年。
他屏住呼吸一张张地翻，目不转睛地看着轮廓比起现在更为稚嫩青涩的齐铭衣衫褴褛地忙碌，尽心尽力地照顾比自己年龄小的孩童。
随着年龄增长，齐铭身上的那份温和渐渐被消磨殆尽了。因为要帮着解决福利院的资金压力，少年看向镜头的目光多了不符年龄的成熟和冷静，身上的锐利和戾气也浓了不少，让人腿软的压迫感初具雏形。
晏清翻页的手变慢，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心疼。
他真没想到齐铭居然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还以为对方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从此才那么霸道蛮横，却没想过这种改变有一部分是生活所迫。
如果不像孤狼那样去争抢，就会饿死。
这不是比喻，而是比山压下来还要沉重的现实。
而齐铭撑了这么久，一个字都没拿出来说过。
第42章 暖和
小兔子跟院长在屋子里看老照片时，齐铭就一个人板着脸靠在冰冷坚硬的外墙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在冷风的陪伴下把跟烟雾般同样飘渺不定的郁闷和别扭全咽回肚子里。
Alpha是天生的上位者。
他们骨子里流淌着傲慢的血，自尊心无比强烈，绝不允许自己像弱势的Beta或Omega那样被同情被可怜，也会因为没能在心仪对象面前永远保持光辉的一面而懊恼。
齐铭用犬牙咬了下烟尾，眉头烦躁地向下压去：啧。
啧字伴着白烟才吐到一半，门就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只眼眶红红、鼻子尖也红红的小兔子探头探脑地朝外头张望，正跟回过头来的齐铭视线对上。
齐铭：？
小兔子：！！
不等Alpha反应过来，这只情绪有点低落的小兔子就猛地扑了上来，难得主动地挤进男人的怀里。少年把脑袋埋到齐铭胸口，细细的胳膊也特别用力地环住Alpha灰色衬衣下的窄腰，特别直白地表达自己对亲密接触的渴求。
齐铭不假思索地搂住对方，控制着量释放了点信息素：怎么了，难受？
不是没有缺信息素小兔子声音很低，还有点蔫蔫的，齐先生，您身体好冷啊，都把大衣给我披了还在外面吹风？
直到听到这句话，齐铭才发觉自己现在的体温确实比对方低了不少，裸露在风中的手背也有点发白。而且无论晏清再怎么努力地跟他贴紧，他的体温也没上升多少，就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虽然在Omega暖融融的拥抱下象征性地升腾起了几缕薄雾，但离消融还远得很。
这有什么。齐铭不以为意地揉了几下小兔子软乎乎的小脑袋，然后把没吸完的烟头扔在脚下，黑色鞋跟重重碾过冒着红光的余烬，把让对方难受的气味阻断干净，我身体好得很，又不像你是娇弱的Omega，需要细心呵护跟照料。
小兔子鼓起脸颊，难得一见地顶了回去：Alpha就不需要人照顾了吗？！我看你小时候就很需要照顾！
不需要。齐铭抬起眼睑，好了进去吧，外边冷。不用因为看了几张小时候的照片就觉得我可怜，老人总是喜欢用夸张的叙事手法追忆往事，我没那么惨没必要。
他的态度太冷漠，也太坚决，总是能轻易伤害到本就胆小的Omega。
可今天，小兔子没有像上次差点被捏碎手腕时那样逃跑
眼眶虽然红得更厉害，脚步却不曾后退半步，抱着齐铭的手也执拗地没有松开。
他一直觉得齐铭是个坏得掉渣的家伙，哪怕刚结婚的时候确实有点沉迷于对方独特的危险气质与魅力，对齐铭又惧又爱，却也很快清醒过来，及时跑路划清界限。
但现在
Omega抬起头，直直地看了会儿自己的追求者。
对视间，彼此都不曾开口，心跳声却比风声更喧嚣。
于是小兔子踮起脚尖，很轻地吻了一下齐铭被冷风掠夺走所有暖意的英俊侧脸。
他想用自己的温度去融化一块冰。
过去的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小兔子轻声道，但是抱在一起总会暖和点儿，所以冷的时候，不要再一个人硬抗了，好吗，阿铭？
第43章 征询
最后齐铭是被小兔子牵着手领回的屋里。
重新进了院长办公室后，固执又别扭的Alpha依旧没什么表情，眉目冷然，薄唇紧抿，看着无比镇定，只有黑发掩映下的耳朵漏出几分不甚明显的淡红，暴露出内心的波澜阵阵。
小兔子越是抓着他的手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靠，齐铭的耳朵根就越热，跟院长聊天时也就越心不在焉，答非所问了好几次。
等把年夜饭和孩子们的安置及领养问题聊得七七八八，Alpha再也无法忍耐下去，道完再见后便反客为主，反手抓紧还在状况外的小兔子往停车的地方走：有点急事要处理，我跟清清过几天再来。
信息素在躁动，让他生出占有晏清的念头来。
就现在。
小兔子性子软，被莫名其妙拽着走也只是乖乖跟着，并不反抗：什么事这么急呀？
回车上再说。齐铭道，非常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