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怀夏点了点头。

皇宫之中,正一片混乱。

二皇子能将书房中宫人调遣开,也不过是拖了一时半晌时间。大皇子横尸书库一事,很快便被人发现。那小太监发出凄厉尖叫,引来众人。

有那还站得住的,立刻去上禀去了。

而便是此时,太后也从内宫中发来口谕,着内宫侍卫们仔细找着几位皇子此时身在何处。如若发现二皇子,要先软禁起来。同时,太后也着人去通禀了今上。

有那机敏的后妃嗅到了不对,胆小的将自己宫门紧闭,胆大的便派人出去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后却是分拨了人手出去,将宫妃们看住。

贤妃端坐在玉鸢宫中,身畔的迎露正垂着手,主仆二人似乎对外头的混乱充耳不闻。言恩倒是不知道在着急什么,挤眉弄眼地,想要贤妃瞧他一眼。

贤妃叹了口气:“言恩,堂堂一宫管事,你就不能沉稳下来吗。”

“娘娘,奴才是觉得,外头,难不成是……”言恩指了指外面的动静,又想着迎露在这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也就没明说。他现下觉得自己看顾大的公主殿下愈发能折腾了,外面这乱糟糟的模样,指不定又是公主的手笔呢。

“你好生站到一边去,别让人瞧见了,把事情怀疑到咱们玉鸢宫头上来。”贤妃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攥紧了拳头,心道是,怀夏呀怀夏,可千万别是你。

淑妃却淡然得很,充耳不闻外头的嘈杂。身边的管事请示道:“娘娘,要不要奴才找人去打听打听?”

“不必。”淑妃断然道是。管外头在闹些什么呢,反正她的清阳现在正呆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安安稳稳。

德妃抱着肚子,面对着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柔柔笑着:“太后的好意,臣妾自是心领了。臣妾这便闭上宫门,安心养胎。”

而皇贵妃,却是摔了茶盏:“二皇子呢,早便叫他今日下学早些回来,他人去了哪里!”

殿中宫人跪了一地,无人敢应。

第109章

在这混乱之中, 烟火窜天而起。

怀夏将那巴掌大的东西点燃了之后便赶紧退了回去, 也不抬头看上一眼烟火的模样。她将门给阖上, 退回到千曲身边, 又好生坐了下来,心道是, 尽人事听天命,她自觉能做的, 都已经做到了。

只是不知外头怎么样了。

怀夏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而何念新此时正在梁京城中。

飞鸽发来的最新军情, 凉城的朝廷军已然开拔, 折返回来,其野心昭昭。而大漠之外的蛮子又蠢蠢欲动, 派小股骑兵前来s_ao扰。贤王怒极反笑, 朝廷军和蛮子的勾结昭然若揭了。只是来s_ao扰的蛮军着实太少,凉城军都不及出动,那几个池崖少年没事做, 跳下城头,都能将人给打了回去。

何念新心道是, 这都第二回了, 与虎谋皮, 也真以为那蠢虎能任凭差遣?头一次是龙椅上那个想引蛮兵来打自己父王,结果差点丢了大好河山。这回又是叛军想利用蛮子来牵制父王。

只是自己那闲棋落在那处,可巧便起了作用。而贤王那也颇为从容,派亲兵去往澜城陈将军处求援,延请陈将军先分兵过来, 护持住凉城这边,而他则带兵,远远缀在叛军身后。

那叛军也并非是全然信服了蛮子,总要防上一手,留了探子在身后,随时探看凉城军情。是以,凉城军一出城,却并非是转进大漠,而是随到了叛军身后,那探子便赶忙去报。

贤王的副将请示过:“是否要除了那几个暗探?”

“不必,放他们过去。”贤王道是,“此行不必隐匿行迹,谁要看谁便看去吧,该着急的不是咱们。”

贤王这般吩咐,嘴角还擒着笑,云淡风轻。

那探子快马加鞭,前去上禀军情。大将军果真比贤王更要急上几分,闻言紧皱眉头,哼道是:“外族人,果真是些废物。”

身侧副将着急问道:“大将军,前面是九王爷的属地,原本咱们想着蛮军能拖住贤王一时,好教咱们能将九王爷打下来的。现下前有狼后有虎,可怎么办才好?”

“传令下去,急行军,将九王爷封地绕将过去。点ji,ng兵,尽可能快赶至梁京,其余大军,如若贤王追上来,便留下断后。”大将军哼了一声,道是。

“这,可若不攻下九王爷,倘若九王爷和贤王汇合了,咱们行军怎能安稳。更要紧的是,咱们粮草也支撑不了几日了,原本想着将城攻下来之后充作补给,这……”副将赶紧进言道是。

“你说的这些,当本将不懂?”大将军睥睨道是。

副将连称不敢。

“而今如若还在此地耽误时间,那便毫无希望了。倘若遣ji,ng兵赶至梁京城,一鼓作气,反而还能成事。”大将军耐下性子道是,“至于九王爷,你大可不必管他。此人一向与他那尊贵的兄长不合,未必肯救驾。”

大将军算盘敲得叮当响,其手中握着的最大的底牌,无非便是梁京城防而今已换上了他的人。却不知,贤王飞鸽一书,寄送给了正在梁京的何念新。

何念新嘀咕着:“好歹我也是池崖门出来的大侠,师从赫赫有名的独孤愚,怎么总做些翻墙的勾当。”以往是她自己想出的注意,限于她人小,能做的也有限,只能凭几身行此下策,这下可好了,自家父王亲自给安排上了暗杀的勾当。

不过她也只是埋怨两句,心知贤王的判断是对的。梁京城守将是叛军的人,这可是个大麻烦,倒不如将人处置了了事。

不但如此,接管的人也要选好了。贤王给列了个名单,具都是以往老贤王的部下,年纪不小了,战场上负了伤,而今留在梁京领了闲职荣养着。于是何念新还挺忙活,得去确认那些老将是否还值得相信,能相信的话再去商谈。头一个听得有人叛乱的老将,一条胳膊都没了,还气得怒发冲冠,恨不得马上进宫请今上派人平乱。

“别别别呀!圣上那儿要事还有足够的兵,至于让我父王出此下策嘛。”何念新赶忙道是,心里头还挺庆幸,怀夏当初给自己父王正名一事果真管用,现如今这些老将,嘴上不说,心底里的大石头都落了下来,相信着贤王的清白的同时,对龙椅上的那位起了几分疑虑。

是以,那老将又坐了下来,疑道是:“郡主,不得朝廷指派,这事末将怎么能接过手来?哪怕您真的斩了守将,按律也当由副将在圣上指派新的守将前代行其责。”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何念新道是,“这时间我得掐算好了,得在叛军将至,但还未能里应外合大开城门的时候。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去做,我爷爷而今留在梁京的老将还有些的,届时得托付各位,哪怕威逼利诱,也得让那帮家伙给安生下来,不要乱往城门那处发号施令。”

那老将便明悟了:“若只是以蛮力胁迫,控制一时,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是能顶上用处的。”

何念新郑重行一大礼:“此事便有劳各位了。”

“郡主快快请起!”那老将赶紧用独臂将人给扶了起来,却目露欣慰的神色。念起了当年的老贤王,虽贵为皇亲国戚,却不仅是装模作样地“礼贤下士”,而是真能同他们这些当兵的打成一片,同吃同睡,一同大口喝酒的。眼前的小郡主,倒颇有几分老贤王的架势。

何念新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正待告辞。

老将自要出来送,何念新也不多推辞,闲聊着有关她爷爷的旧话,老将至少将何念新送至了巷口。正待这时,何念新一抬头,忽见皇宫那处,飞起了一根烟火。

那正是他们池崖门特质的烟火,极为安静却又极为迅速地飞上了半空。许是因为天还亮着,白日里的烟火并不甚明晰,如若是何念新一个不注意,便就有可能错过了去。也幸好她没有错过,何念新立刻沉下了脸色,她是知道的,此时此刻,在深宫中,能释放这烟火讯号的,只有一人。

她的怀夏。

那老将自然也是瞧见了,瞪圆了眼道是:“这是?莫不成宫中有什么内鬼在跟外面潜伏的贼子发讯号?”

何念新一挥手道是:“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您大可不必担忧,我这就去看看。”

“去看看?”老将颇有些莫名,明明才刚郡主还道是她而今不能在梁京明示自己的身份,还得假作平民用以掩饰,这可如何进得宫?

何念新倒不多说,只告辞过后,择一处僻静处,又作了番易容改面。

她学的日子也不长,不比怀夏高明到哪里去,顶多能给自己换张脸,改换身形倒还没有学会,如若教亲近的人来看,恐怕还是能将她给认出来。不过何念新赌的是宫里这些多少年没见过自己的“亲戚”们认不出自己,她迅疾又小心地易容完毕之后,再走出来,就与躲进去时判若两人了。

何念新赶紧往皇宫那边赶去。

她清楚怀夏这人,不到事情棘手到了一定的份儿上,怀夏是宁可自己去解决,不会来找她的。现在这烟火放了出来,那便证明,怀夏碰到了什么事,她自己解决不掉,但怀夏觉得,何念新能帮上她的忙。

此时宫中正一片混乱,宫门外的守卫仍旧站得笔直,却禁不住目露焦虑。何念新靠近这处,换作以往,恐怕便将会被大声呵斥,让闲杂人等赶紧离开了。这一回,那些侍卫却是怔了片刻,才将手中□□枪尖指向何念新。

何念新道是:“宫里是不是出了事了啊?”她拉长了腔调,看似蠢钝地大声问道,脚尖却是后撤,随时准备着跑掉。

这宫门处素日里除了上朝退朝外,便极为清净,几日里也不一定有一个递牌子请进宫探望的。今日那事闹出来之后,很快便传到了前头,原本还有几个滞留在宫中商议朝政的大臣便也一并被看管着了,是以而今这宫门处,除却侍卫外,竟只剩下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何念新。

何念新抻着脖子,看似在往宫里望,实际上却在眼观六路,生怕哪里冒出来的弓箭手把她给s,he成马蜂窝。结果她都这么折腾了,这宫里竟然还没能鱼贯而出一队侍卫来擒捉她。

守宫门的侍卫牙关紧闭,倒也不跟何念新废话。

何念新心里便有了底,这恐怕是真出事了,而今那大队的侍卫们竟也不够用了。按理说此时应该调动梁京城的护卫,只是而今这梁京城护卫可不是龙椅上那位放心的人在掌控。何念新不禁觉得好笑起来,皇帝老儿生性多疑,却落到而今田地,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可惜的是自家妹妹还陷在里头,何念新觉得自己不能再拖沓下去了,便又往前站了几步。以她而今平民打扮,站在离宫门这么近的位置,按理来说被斩杀了都算她自寻死路了,那两个持枪的侍卫却仍是喝止她,没叫人出来。

何念新这下放心了,守宫门的在替班的来之前是绝对不许擅离职守的,哪怕是来赶走一个擅闯宫门的百姓都不行,怕的就是中调虎离山之计。这二人是不敢想的,何念新竟真如此胆大,只身孤影便要硬闯。

何念新哈哈大笑两声,很想自夸一番前几日自己的丰功伟绩,一串的侍卫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呢,更何况只有两个。她也不多说什么了,一个纵身跃起,从那两个侍卫之间飞过,甚至还脚踩了下一直举冲向她的枪尖,教那持枪的侍卫好一个踉跄。何念新不给身后半个眼神,循着好歹走过几回的宫门,便往记忆里太后那处奔去。

这一路路遇了不少侍卫,行迹匆匆,三五人成一队,却显然并非是在巡逻。见有这莫名的外人侵入,有那胆大的便要来追,胆小的却见有人缀在何念新后面了,便仍旧去做自己被安排的事务。

而外宫这些侍卫也不能擅闯内宫,何念新跑得飞快,明确地往后宫那边跑,那些侍卫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自己不敢逾矩。

到了后宫,何念新自觉其实还安全了些。后宫人多杂乱,持刀持剑的侍卫可便不敢再蛮闯了,以免冲撞着什么贵人。

何念新暗自松了口气,却也还机警着。说真的,这么光明正大地往里蛮闯,她也是头一回做。如果不是放心不下怀夏而今的处境,何念新至少也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一路她倒是看仔细了,不管是哪个宫门外都有人看着,倒怪不得那么多侍卫竟也不够用了,连宫门那处都几近无人把守。见人闯来,那些看守也少有敢妄动的。

何念新蹲在一个墙头上。

为防止自己遭了暗算,她墙左右两侧都在瞧着。这墙她也喊不上是哪个宫的,也不知宫里住着谁,反正不是跟她有交情的人。墙下几个侍卫正围着她,看样子这几个都不会轻功,没能追到墙上。

何念新往下望,问道是:“你们宫里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竟有人听出了:“你是那日御膳房的小贼!”一个“贼”字,念得甚是咬牙切齿。

何念新一瞧,乐了。这侍卫一边握着枪,一边双股打颤。何念新可不觉得是自己那日的英姿将人给煞到了,当然是那日放自己跑了,害得这群侍卫挨了板子。而今可能是伤养了一半,宫里又急着用人,便把人给喊了过来。这人站了好一会儿了,站着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又追了何念新出来,便有些撑不住了。

“我那日给的忠告,没帮上你们吗?咱们圣上最关切的那件事应该是解决了吧。”何念新还挺关切地问道。

那侍卫没有应声。

何念新又看了他们一眼:“你叫我贼子做什么,上次的事情还没证明吗,我是个好人。”她一边说一边心里想,虽然这个好人未必站你们那皇帝罢了。

另有人道是:“你同这乱闯宫闱的贼子说些什么?”

“说不准,我这次还能帮上忙呢。”何念新笑道是,“只要有人跟我说一声,这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处处都戒备了起来,难不成是上回下毒的人一次不中,又行险招,这次直接找人行刺,而这些宫妃们,人人都有可能是内应?”

她胡言乱语,却也是在试探。

那侍卫中,有还年轻的,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轻易便从神色中透露出了什么,教何念新看了去。这些人里几乎都并不知道今上中毒的事,也少知道今日这闹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听上面调令,要看住某宫宫门罢了。有那地位高一些的,得到的口谕是要寻二皇子,并将二皇子拿下,软禁起来。

至于二皇子究竟犯了什么事,而今还未有人知晓。

何念新看得有些失望,墙下这些不但功夫差劲,恐怕也都只是些杂兵,知道的还没自己多呢。她耸了耸肩:“你们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就是,放心吧我真的是个好人,我就是进来找个人。”

“这深宫之中,哪里有你能找的人!”又有侍卫呵斥她。

何念新听得有些烦,回都懒得回了。

她跳到了另一边的墙上,从一处宫中上空飞过,在一众宫女太监的惊呼声中,赶紧往她要去的地方去。这宫里高手虽少,皇帝身边的那几个暗卫却也挺难缠的,何念新一人如若只是要甩开他们那还好,但如果缠斗上了,何念新也自觉难以敌对。

她跃得高,也尽量挑近路走,只图快些到太后宫里去,跃过了几处宫宇,也跃过了几处无人的角落。

忽地,她停住了脚步。

她这般乱窜,那些不懂轻功的侍卫是追不上的,另有撞见的侍卫也只能尽量再后面追,到现在,她倒还算幸运,没遇到个功夫好的。是以,何念新这回站在一处宫殿顶上,向下俯视,入眼的只有无人清扫的破旧院落。

何念新落脚的时候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是以,她脚点在琉璃瓦上时,便踩出了清脆声响。还未等她双脚再离开,忽地敏锐地听到了,底下这宫中,有人。

她又看了看那院落的模样,哪里像是该有人的地方?何念新自觉其中有古怪,便果断跳入了院中。

怀夏向自己求援,未必是只为了求她自己的安稳。如若怀夏是如此贪于自保的人,那么打一开始,她就根本不会选择再入宫了。

何念新这么想着,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第110章

扑面而来是血腥的味道。

饶是何念新自小便常历沙场, 却仍旧是皱起了眉头。这并非是她嗅到的最刺鼻浓烈的血腥味, 但这种味道,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门被猛烈推开时卷起了灰尘, 飞扬着,差一点迷了何念新的眼睛, 何念新是眯起眼睛看的,看到了屋内的模样。

倒在地上的是两个半大的男孩, 大的那个看上去应该比何念新还要小几岁, 已经没了气息。何念新立时便判断出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是皇子?

何念新是与大皇子有一面之缘的,而这两个看起来比大皇子也要小。何念新讶异:“二皇子、三皇子?”

她在尘埃落定之后进了房内, 那两个半大的孩子都纠缠着躺在地上, 还活着的那个被死了的那个压住,一看那身板也不像是练家子的模样,对何念新造不成什么威胁, 是以何念新没有怕,踱步靠了过去。

她这才能从容分辨这两个人现在的模样。

被压在下面的三皇子, 双目睁圆, 神色中具是惊恐, 怀中却死死揽着一卷书卷,见何念新探过脑袋来,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像是失去了声音似的。

何念新站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想了想, 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三皇子颤颤巍巍,却并不回答何念新的问题。

何念新觉得,他像一只兔子似的,胆小的要命,却虚张声势地蹬着腿。她不怎么想回答三皇子的问题,只是耸耸肩,打量了一下周围:“这地方看起来像是荒废了许久了,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现在外面乱着呢,几乎所有宫殿都被把守住了,正在搜寻的,估计就是你们两个的下落。你且在这里等一会儿,定会有人来救你的。”

何念新自然不会觉得是三皇子设局杀了二皇子的,她自认看人的眼光还不错,三皇子的神色明显是吓坏了,想必这里的残局应该是一场反杀。何念新仔细听辨了一下,确认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串尾巴好像还没摸过来后,她一时心软:“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等一会儿,我给你把人引过来。”

何念新叹了口气,心道是宫里真是住了一群废物,这种人要是收编到凉城军中,她能立刻把人给踢出去。她其实有点不情不愿,毕竟如若她去主动将人引来的话,那些胆小怕事的东西,肯定会想法子把二皇子的死往她头上去联想的。不过若是引着别人发现了这里,让他们有事可忙,暂且抽不出更多人手来追自己,那自己去找怀夏也会更顺利一些。

盘算了一下,何念新还是决定把人给带过来算了,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她转头又要走,冲着门里摆了摆手:“你再抱着你二哥的尸体趴一会儿吧,我尽量快点回来。”

“女侠!”身后却传来那兔子小心翼翼地声音。

何念新一个踉跄,算起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父王也是过继到宗室的,论起来这两个小的都得喊自己一声堂姐,这声女侠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侧过半张脸过去,却见三皇子竟然镇定了不少,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那书卷不放,另一只手却试着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死尸。只可惜他仍旧手脚酸软,没有推动。

他生怕何念新跑了似的,赶紧倒豆子一样道是:“这位女侠,虽不知你是何门何派,又为何来援我,但……你若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便告诉你。我自幼酷爱这些话本传奇,奈何母妃管教甚严,素日里得来这些闲书不易,也需想方设法甩开服侍的人到处藏好。谁曾想这教我这二哥钻了空子,尾随过来要杀我。我一时情急,失手夺了刀,就……”

“瞧你手无缚ji之力的样子,也能杀人,那恐怕就是你那二哥刀上有毒,你小心着点不要碰到。”何念新好心提点了一句之后,不再多待。

她又跳上了房顶,眺望着远处,侍卫们还同她相隔两道宫墙,绕着弯弯绕绕的回廊,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也不知是不是有她去处的确切方向。何念新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大声喝道:“喂!你们这群没用的侍卫,之前是不是在找你们的皇子啊!他们在这儿呢!”

何念新指了指自己身下的破败宫殿。

没头的苍蝇们瞬间都往声音来处看去,便就看到了站在宫殿顶上,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似的的那个家伙。

“这小贼!”有侍卫咬牙切齿。

何念新却得意笑着:“我就说了,我是好人,我是不是又帮了你们一个大忙啊?别追我了,赶紧管管你们的皇子吧!”

她倒还惦记着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事。

何念新一边喊,一边四下张望,确认着侍卫们都在向这边靠拢,甚至有些还很急切,但意外的是,上回那些还有些功夫的居然都没有来,虽是摸不着头脑,但这毕竟也方便了她接下来的行动。何念新等到了跑得最快的侍卫们终于到了门口要开宫门,这才从容离去,做好事不留姓名。

宫殿中的三皇子如何,何念新暂且不去管了。她现在一心在意着怀夏,但想了想,怕还有人追在自己身后,稍微绕了个小圈,才翻到太后宫中去。

她跳到了花丛中,双脚轻踩着草地,发出细微的声响。除此以外,偌大宫殿,竟是分外安静。以何念新的本事,也只能勉强辨别出周旁偏殿都有着极轻浅的呼吸声,但没有人说话。

何念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自觉起了一身ji皮疙瘩。

她想了想,沿着上次怀夏给她讲的路线,往怀夏如今住的地方摸去。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宫里这么安静,但这毕竟给她了一个方便行事的机会。

何念新背靠着墙,蹭到了怀夏的窗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而后闪开。

她静静等着,一会儿如果来人是服侍的下人的话她便另寻办法提点下怀夏自己来了,如果是怀夏自己开门的话,她就可以闪进去了。不曾想,她等了挺长一会儿的,竟都没有人来开门。

何念新有些奇怪,又蹭着墙摸到了窗边,戳破了窗户纸,想往里看看。

她正好瞧见了怀夏的卧榻,此时怀夏和千曲姐妹两人正互相倚靠着,只是坐在床头,却都闭着眼睛,竟是睡了过去。何念新哭笑不得,怀夏急忙忙地把自己这么叫过来,她倒是挺安心地睡了。

她心想怀夏房中应该没有别人了,便又摸到了门口处,自己把门推开一条缝隙,闪了进去。

然后何念新便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正对着门的座椅上正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一脸沉思,正是当今太后。

何念新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立刻挺直了身板,正在想着是赶紧再开门跑掉,还是去里面抢了怀夏就跑。太后她是见过的,老太太又没有身负绝世轻功,肯定是追不上她的。

但开门声已然惊动了太后,太后微抬起眸子,蹙眉看着她:“你莫非是……安河?”

何念新:“……”她压低了声音,故意道是,“您认错人了,安河是谁我不知道。”

“同清平那丫头交好,又上蹿下跳像个猴儿,也便是安河你了。却不知你们这是使了什么手段,才改换了模样。”太后却道是,“外间如何了?”竟像是个普通的老妇同亲戚家的孩子话家常。

何念新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是:“二皇子已经没了,三皇子还好好的,侍卫们去救了。”她尽量撇清这里面自己的干系,绝口不提自己在其中掺和了什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太后的模样,自然仍旧是随时准备着冲去捞过怀夏就跑。

太后却是一滞,道是:“哀家并非是问这个,宫中之事,等下自会有人来回禀哀家。更何况,哀家已经下了令,等寻到了二皇子,带去到皇帝面前去,由皇帝处置。”

太后这么说着,声音低沉了下去,神色间带着些许怅惘无奈。兄弟阋墙,于皇家显得那般平常,太后似乎也是早便想得到,总有这么一天,是以她并没有震怒。但她却未曾料到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又会这么惨痛地让她一日之内失去了两个孙子,是以她仍旧怅然,不愿再多去管这件事了。

更何况,这兄弟间争的,是那天下最尊贵的位子,早便不是她这个深宫妇人能去管的了。

何念新倒是有些奇怪:“您不是问这个,那您问的是什么?”

“我是问,这宫墙之外,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太后目色幽远,仿似透过窗户,望向了天外。何念新却是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尊贵的妇人,这漫长的一生里,也未曾有过那么几日,能真正地看一眼宫墙之外。

太后对宫墙外的事只是茫然,却仍旧觉察出了山雨欲来的满楼狂风。而今这场混乱,也只像是一场前奏罢了。

何念新一时沉默。

太后却忽觉自己失言,竟失声笑道:“罢了,这哪里是哀家能过问的事。”这笑里全是苦涩。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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