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雷声越来越密集响亮。
贞仪跑到村口时,只见越来越多的百姓围涌而来,向那做法的道士、也向上天跪求着降雨。
村口的路已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贞仪拼力从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挤过去,那些人激动狂热感激涕零,挥洒着汗水泪水,贞仪置身其中,只觉难以呼吸,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抵触着这荒诞的一切。
贞仪挤出人群,奔向家中小院,口中迫不及待地喊:“大父!要下雨了!”
她看到了大父,大父静静靠在藤椅里。
橘子轻盈地跳到了老人腿上,伸出一只前爪打了两下老人的胳膊,期待着能像昔年在金陵家中后河边钓鱼时那样,可以将犯困的老王头打醒。
橘子有些急了,轻咬了一下老王头的手掌,但老王头还是不肯醒。
须臾,贞仪拔腿奔过去,她自觉跑得很快,又觉脚下灌了千万斤泥沙,如在沼泽中寸步难行,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快还是慢,就这样来到了祖父身前。
王者辅手中编到一半的书箧滚落在地。
同时落下的还有豆大的冰凉雨珠。
雨珠砸在老人花白的眉毛眼睛上,似乎震得老人松弛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贞仪屏住呼吸,无声却急切地期待着下一瞬祖父可以睁开眼睛。
但是没有。
越来越密的雨珠砸下,贞仪终于滚出眼泪,无助地扑向祖父,双臂护住祖父的头,替祖父挡这最后一场雨。
卓妈妈丢下了手中药碗,踉跄扑来。
四下全是雨水和欢呼声,小院里微不足道的哭音被淹没在喧嚣里。
大雨磅礴,甘霖压下漂浮着的尘土,滋养伤痕累累的大地。
那名轻易不出诊的老大夫被请来了,又被送走了。
王者辅的尸身被搬抬回床榻上,董老太太没有落泪,只拿棉布巾替丈夫擦去脸上的潮湿,又替他换上一套新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