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他们好回头找给他们银票的人。若是真的,又问凭什么不给他们兑?末了还说,要是不给他们兑银子,他们就到大街上宣扬,咱们隆福票号兑不出现银了!”
这样到街上一说还能了得?那些百姓哪个不是听风就是雨,路上听这么一耳朵,不消半日全城都知道了。等他们听信传言,抢着来取存在票号的现银,票号才是真要倒。
这些银子兑也不是,不兑也不是,周衷霎时冒出一脑门汗,早前的自得荡然无存。
原以为,那姓陆的拿了银票就会安分消停,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出。周衷恨得咬牙,却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无计可施。
周衷问:“他们现在闹得凶吗?”
伙计答道:“掌柜奉了茶水点心请他们稍坐,说要先盘点库银才好回复,让小人先给老爷报信来。”
没有死咬着不放,看来还有商量的余地。
周衷忙问:“库里还有多少现银?”
伙计略思索:“现银约摸十二、三万两。您也知道,咱们是分号,这样大数额的现银得提前说,从别处运来。”
周衷当机立断:“那就照这话说。告诉他们一时间没这么多现银,需要时间筹备,最多能取个几千两,先稳住他们再说。”
堂上老爷出了主意,伙计连忙点头,不敢多留,跑着回去给掌柜报信。
周衷再也坐不住,派了人去盯紧那几个兑现银的营兵,务必弄清他们取了那些银子接下来做什么。
吩咐下去,周衷近乎恼怒地冲着门子喊备车,他要亲自去防营见陆旋,问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日还同他笑嘻嘻地说话,转眼捅了把冷刀子,打得措手不及,这姓陆的是要反了天了!
守卫通报周衷的车驾到了营房前,陆旋正在校场驾着踏白练骑射,连马都没下,只说了声请他进来,便又牵起缰绳跑动起来。
这话落到一旁高有光耳朵里,那就得再多一个字:请他“走”进来。
军事重地,外边的马车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到军营里来?
招抚流匪的事情,陆旋交给了方大眼他们几个,高有光留在营里本就一脑门不高兴,这下兴奋起来,上赶着要去接待那位官老爷。
陆旋拉满弓,随意道:“你去吧。”
军营外,周衷端坐马车上,面上带着怒气,备好一箩筐兴师问罪的话,就等着见到陆旋,狠狠扬在他脸上。没成想,通报的守兵回到营门前,开口就是请周衷下车,步行入营。
跟在他身后的铁羽营军官朗声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凡入营者,未得官文诏谕,皆步行前往,违者按军令惩处。若知州非要乘车不可,还请自行驾车入内。”
说着,他把着的弩机的手往腰上一靠,面容悍然,不容商讨。
四周守兵对此视若无睹,身着戎装的官兵弥漫着浑然一体的肃杀气。
周衷心中怒气猛然压下,瞟着四周,暗自心惊。
不知军营里是何光景,看守营门的守兵装束严整,手持兵器昂首而立,绝非当日那帮浑噩度日的兵油子能有的姿态。
他上当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座几乎荒废的防营被陆旋整顿训练,重整旗鼓,改头换面,被他收为己用。而他还被派来监视的人传回的话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
眼下防营里都是陆旋的人,哪里容他借题发挥,周衷冷汗直下,心生退意。
高有光又开了口:“将军还在等着呢,知州大人莫不是想让将军亲自来营门迎接?”
“不,不用。”周衷战战兢兢下了马车,在高有光狼视之下进入营内。
走近校场,陆旋正纵马奔腾,三箭连发,依次射中三支草靶,似乎瞥见周衷到来,牵了牵缰绳放缓步伐,慢悠悠向边缘走来。
马上的陆旋本就生得高大,来到周衷跟前也没有下马的意思,愈发如同具有强烈压迫感的伟岸高墙,连口中发出的声音似乎能使人震颤。
“知州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周衷不得不抬头仰视:“陆将军,下官有要事相问。”
“有事就在这问吧。”陆旋视线回到靶场,手中羽箭离弦,笃的一声正中靶心,“这儿又没有外人。”
周衷忍气吞声:“陆将军,隆福票号是镇上最大……”话未说完,陆旋胯下的马随意走动起来,他咬牙迈步跟上,“最大的票号,全镇百姓靠着它兑存积蓄,不少人全副身家都在里头,还请陆将军高抬贵手。”
陆旋侧头,嘶了声:“这话说得,怎么像是我做了迫害票号、为祸百姓之事?”
周衷一僵:“这,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大人,那可是十万两啊。”陆旋微微倾身,目光直直地从上方压下,“远的不说,放眼国境之内,去年全国一年矿税才不过三百二十万两。一个县一年,都不见得能有十万两。我出身寒微,是奔波劳碌命,靠卖命才挣得一个殿前露脸的机会,孤陋寡闻,从未见过这么大一笔数额。轻飘飘几张纸,哪里有雪花银够分量?穷人乍富,等不及想开开眼呐。”
“你!”周衷气得手直抖,从他这里骗走了银票就翻脸不认人,现在连装样子都懒得应付。可再如何恼怒,心中忌惮总是压过一头,无法发作。
陆旋冷笑,周衷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轻而易举拿出银票,说不定早已备好,就等这么一天。
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无非是习以为常四个字。
人人皆是如此,从来都是如此。在他看来不过是使出了惯用伎俩,又打发走一个借势打秋风之人。
陆旋端直了身子,收回目光:“放心,我不会故意为难,只是有些事没有银子办不成,取一些应急,量力而为即可。”
周衷目光阴晴不定,勉强拱手,正要开口,陆旋向着远处张望,说道:“知州来得正巧,有个人,我想介绍你们认识。”
周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着远处人影靠近,他的双眼越瞪越大,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陆将军。”来人在陆旋马前站定,瞥了周衷一眼,抱拳拱手,“知州大人,别来无恙?”
那汉子约摸而立之年,身长七尺,刚毅面孔棱角分明,蓄着半长的须,一双豹眼暗含震慑。
“杜剑风……”周衷转向陆旋,语气近乎质问,“陆将军,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周衷认识,不过是区区把总,竟然敢出头闹事讨饷,岂能容此人留在军中?因此两年前他被驱逐出营,这两人怎会相识!
陆旋将周衷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视线落在对周衷眼神轻蔑的杜剑风身上,找他来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几日前,陆旋遣人四处打探情报,听闻附近一座村庄近些年未曾遭受贼匪侵扰。
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