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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缙颔首,目光转向她:“那日你寻我,是要说什麽?瞧你不大高兴的样子,近来我送东西去孟府,你也不收,原样给我退了回来……是与兄长生分了麽?”
常晚晴从鼻腔中哼出一声,道:“没有。”
作为太子的表妹,六皇子与七公主与她而言天然便有几分对立。
与那已然身亡的三皇子不同,三皇子生母病弱无宠,三皇子本人也资质平平,上过沙场也并无明显功绩,在圣上那里,不过是许多儿子中的一个。可六皇子生母是宠妃,膝下两个孩子在圣上面前都是得宠的。圣上年纪见长,对于朝中事并不很上心,许多事本都交由太子去办,这些年却又隐隐有了让六皇子插手国事的意思。这些事,常晚晴不大关心国事也能知晓几分。
宫墙之下并不算很好的交谈地点,宋缙见她这副模样,知晓她心中成见已深,道:“无论哥哥与谁交好,你都是我的妹妹。阿晴,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哥哥之前说过的,”常晚晴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规规矩矩,却又客气疏离的姿态:“我要去见姑母了。”
宋缙一声叹息,随人一道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常晚晴心里有些寂然,她跟上靳姑姑的脚步,没走几步,便瞧见一个清润的身影。
那人孤身一人走在最后,瞧着没有与他交谈的学子,像是也因此,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他步履不疾不徐,有几分沉稳的模样,面容却仍旧带着几分少年意气,透出几分孤直,像是不愿与那些人为伍似的。
常晚晴顿住脚步,双眼一亮。
那人目不斜视,知晓有女眷自身旁过,更不会胡乱张望。直到看到那身影沖自己而来,才避让些许,躬身退让。
常晚晴见他这般,笑道:“怎麽是你?”
听得熟悉的声音,薛显猝然擡头。这一擡眼,如花瓣般的眼眸便直直地撞入眼中,雨后清空,斜阳微照,落在两人之间,红墙绿瓦在两人身后,如宫画般和谐。
薛显也很意外,他一眼瞧出常晚晴身上衣着首饰的不菲。那日她衣着不显,瞧不出究竟是什麽身份,今日却分外明显。
他已经穿着自己最好,所能寻来最为昂贵的布料了,母亲在家细细做了几日,却在这京中什麽也算不上,被不少同登科的举子明里暗里取笑过。他本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这会儿站在璀璨日光下,少女那华贵的衣裙格外亮眼,美好得如同春日新生的初柳嫩芽,让他生平头一回,因自己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衫感到无地自容。
薛显将衣袖藏在身后,眼中仍有不尽的惊喜:“姑娘。”
常晚晴方才有些沮丧的心情骤然明亮起来,任谁也想不到前几日才见过的,以为只是一面之缘的书生竟然能在宫中相见。能入宫面圣,想来定是榜上有名!
常晚晴笑出来,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笑意嫣然:“我记得你,你叫薛……”
他接道:“薛显,肃州人士。”
“我记得我记得,”常晚晴回头瞧了一眼,“刚刚一时没想起来,我记得的!”
薛显从一瞬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还算沉稳地行了礼。他虽一时不知她是什麽身份,却知晓能出入宫禁,这样衣着不凡,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他朗声道:“那日被带回,很是担心姑娘,如今瞧见姑娘安好,我心也安定几分。”
常晚晴酒后也不忘事,闻言想起那日之事,生怕他说漏嘴让靳姑姑察觉端倪,赶紧上前几步止住话头,压低声音道:“不要说这个。”
甜香馥郁扑鼻。
薛显几乎无法呼吸,他倏然攥紧了掌心,道:“……是。”
常晚晴很有些后怕,仔细瞧了瞧周围,道:“我去逛……那处的事,万万不能与外人言,拜托你。”
她声音压低,很带着几分不知愁绪的焦急:“被旁人知晓我可就……”
薛显赶紧保证,恨不得对天立誓。耳尖通红,面上也有些赧然,显然对她的靠近有些猝不及防。常晚晴见他当真要发誓,赶紧拦下:“好好,你保证了就行了,莫要让靳姑姑瞧见了。”
姑母若知晓她去了南风楼,再一追问,知晓是阿姐带她去的,拔出萝蔔带出泥,她俩都要完。
靳姑姑道:“郡主认识他?”
常晚晴支吾两声,没有回答,靳姑姑笑了笑:“这位是今次的状元薛显,方在殿中的策论令圣上龙颜大悦,很是不俗。”
她“啊”了一声,“便是你呀!”
在她眼里,学问能如宋缙的世间少有,可他稳稳压了宋缙一头,那更是举世无双的才子。这会儿看他的眼神都隐隐带上几分光亮,薛显被她这麽一瞧,方在殿中如何说话的都忘了,讷讷“嗯”了一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