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姐,你别急,宋玉章握住了聂青云冰凉的手,我马上跟你回去。
好、好
聂青云抹了把眼泪,赶紧拉着宋玉章上了车。
宋玉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聂饮冰了。
准确的说,自从他和孟庭静在一起后,他就没再见过聂饮冰。
他几次去聂家看望聂伯年都没有碰到过聂饮冰。
聂饮冰这是在信守承诺,很坚决地同他保持着距离。
宋玉章也一点儿也没想起聂饮冰,他的重新生长里将聂饮冰的这个部分给剔除掉了,因为聂饮冰不是叫他开心的存在。
宋玉章在车内出了神。
不能只开心哪。
聂家如今的局面,他至少该负起一半的责任。
道理很简单,如果聂雪屏还活着,聂家就算遭难,聂雪屏也有能力周旋,最起码不会要聂饮冰去卖命。
聂雪屏死了,救他死的,就算聂雪屏是个同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他也该对自己救命恩人的家人帮上一把,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聂饮冰去送死,他可真就不是人了。
聂家一片寂静,聂茂在门口接到人便心知肚明地领着宋玉章往聂饮冰的院子里走。
聂饮冰的院子还点着灯,宋玉章到了院门口,对聂青云和聂茂道: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个人进去。
聂茂诶了一声。
聂青云泪眼朦胧地看着宋玉章,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宋玉章扭过脸,脚步沉沉地迈进了院子。
聂饮冰正在房间里整理弹药,宋玉章进去的时候,便看到聂饮冰在用通条去通洗枪管,嘴里呼地一下对着枪管吹了口气。
聂饮冰听到脚步,头也不抬。
大概是被轮番的劝说劝烦了,他是听也不想听了。
饮冰。
熟悉的声音传来,聂饮冰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他迟疑了几秒,才慢慢地偏过脸。
宋玉章的脸在寒风中吹得有些白里透红,衣服也劝是皱的,堪称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眉头微锁地注视着聂饮冰,聂饮冰一瞬之间恍惚得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
宋玉章扫了一眼聂饮冰手里的枪,他如今看见枪便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厌烦,直接夺了聂饮冰手里的枪扔到了一边。
青云姐说你要亲自运货?你知不知道北边现在正在打仗?宋玉章目光冷凝地看向聂饮冰,你以为你有枪你就什么都不怕了?炮弹会躲着枪落?聂饮冰,你以为你是去逞英雄,你那是去送命!
聂饮冰一动不动地坐着,双眼静静地看着宋玉章。
宋玉章从他的眼瞳里只看到脸色难看的自己,他厉声道:聂饮冰,说话!
聂饮冰仍是看着他,眼睫缓而又缓地扇了一下,你来了。
宋玉章知道跟他说话费劲,干脆拉了张椅子在聂饮冰斜侧坐下,先斩钉截铁道: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他扭过脸又重复了一次,实在太危险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去?
聂饮冰垂着脸,大冬天的,他还是穿的很少,只一件单薄的衬衣,头发短短地扎在领口,低着头露出背脊上凸起的大骨头。
半晌,他道:我必须去。
聂饮冰抬起脸看向宋玉章,没有不危险的时候,那时候我没死,现在也不会死。
你凭什么那么笃定?宋玉章眉毛一挑,眉目中带了些许怒意,你想得到聂雪屏会那样死吗?
聂饮冰不说话,只看着他。
谁能想到自己会怎么死?
饮冰,我不怕告诉你,半年前我遭遇海难,也一样是差点死了,上船之前我绝不会想到会有送命的危险,世事无常,人的命只有一条,不行宋玉章单手按在桌上,眼睛望着前方,一颗心沉沉地跳动起来,他用命令般的语气道,我不许你去。
宋玉章再次看向聂饮冰,四目相对,宋玉章眼睛死死地盯着聂饮冰的眼睛,像是要将自己的意志全然地传到给他,聂饮冰,我不许你去。
他拿感情来绑票聂饮冰,还是单方面的感情,这么做,很自负亦很不要脸,总之是错,但能救聂饮冰的命,也只能犯错。
聂饮冰果然是不说话了,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单只是静静地坐着。
家族的命运与个人的情感在聂饮冰心里是无法称重的,那不是一类东西。
他愿意为了聂雪屏放弃宋玉章,是因为他对聂雪屏和宋玉章两个人都有感情,两个人的感情加一块儿比他一个人重,所以他愿意放手,可生意和感情是两码事,他无法比较,亦做不出回应。
宋玉章的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聂饮冰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能逼聂饮冰别喜欢他,却不能逼聂饮冰爱惜自己的性命。
或许在聂饮冰的心里,他的命没有家族的命运来的重要,所以他可以牺牲。
没办法了,说不通,只能另谋出路。
宋玉章想了一路,只想到了一条可能的出路。
他知道自己这一个月的开心兴许是终于要到头了,平静地提出:一天,你给我一天的时间,至少明天不要去。
聂饮冰低垂着脸,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好。
宋玉章立即起身就走。
聂青云就在院门口等,宋玉章一出来,聂青云就迎上了前,双眸闪烁道:怎么样?二哥肯留下了吗?
他暂时不走了,你先看着点,我怕他又变主意,如果他过会儿还是要走,你就马上派人到孟家来找我。
好。
聂青云一口应下,随即又道:孟家?
宋玉章道:我得去一趟孟家,如果顺利的话,我派人来再给你报信。
聂青云见他神色严肃,慢慢也想明白了,她现在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心思转了几下,她道:你想去求孟庭静借水路?
是谈,不是求。
聂青云嘴唇有些发抖,孟庭静难说他肯,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这偷修铁路是大大得罪了他,孟家一直都不是好相与的,大哥在时还勉强能维持面子上的和平,现在我们还有什么筹码能同他谈
铁路是我提议要修,得罪他也是我得罪他,不必担心,横竖也是照样付钱就是了,按货抽成,总不会有人跟钱过不去的。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了,你还是留下吧,宋玉章道,对你们聂家的人,他未必有好脸色,你去了说不定是雪上加霜,留下来看好饮冰,等我消息就是了。
宋玉章心里亮如明镜,知道如今以聂家的态势,孟庭静不痛打落水狗都算不错,更别提帮忙了,聂青云实在不够分量,而聂饮冰即便上门去谈,怕也是谈不成的,就怕以聂饮冰的这张嘴和孟庭静的性子,两边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动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