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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面无表情地看了三个药童一眼,道:“有没有说假话,一会儿便知。”他的目光回到书案上,“兇手更换了蜡烛,让蜡烛自行燃尽熄灭,可点过蜡烛的人都知道,就算蜡烛燃尽熄灭,总会残留一些蜡油,在燃烛之处慢慢干结。这样一来,兇手便需回到书房,将这干结的蜡油剔除,以免留下破绽。高大夫,当日发现刘鹊死亡时,你是第一个进入书房的人,请问你进入书房时,可有在这书案上看到过残留的蜡油?”
高良姜回忆当日所见,书案上有烛台、食盒和笔墨纸砚等物,并没有看见过残蜡,摇头道:“没有。”
“书案上没有残蜡,可见兇手也知道刘鹊死在书案前,书案这地方太过显眼,没有将蜡烛放在这上面。”宋慈道,“但兇手也不会傻到将蜡烛放在远离书案的地方,否则从窗户外一眼便能看出烛火的位置不对。兇手选择的点烛之处,应该就在书案的附近,但又是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他伸手指着书案外侧,那里摆放着一个面盆架,离书案有三四尺的距离,“在这个面盆架上,有些许细微的刮痕,兇手便是把蜡烛放在了此处,那些细微的刮痕,应该是兇手事后剔除残蜡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案发之后,刘太丞家衆人相继赶来了书房,高大夫,你可还记得谁接近过这个面盆架?”
高良姜回想当时发现刘鹊死亡时的场景,猛地转过头去,盯住了远志。当日他沖进书房后,远志端着一盆洗脸水,紧跟着他进入了书房,将洗脸水放在了面盆架上。“远志,”他吃惊道,“是你?”
远志连连摆手,道:“不是我……”
“不只是远志,”宋慈目光一转,看向当归,“还有当归。刘鹊是被你们二人联手杀害的!”
当归脸色一沉,回以摇头。
宋慈说道:“刘鹊死的那晚,你们二人和黄杨皮都闹起了肚子,但黄杨皮后半夜睡下后便有所好转,你们二人却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稍有好转,为何?因为当晚你们二人根本没有闹过肚子,真正闹肚子的只有黄杨皮一人,是你们二人给他下了泻药,好让他不断地跑茅房,让你们二人有进入书房动手的机会。当晚白大夫离开书房后,黄杨皮紧跟着便去了茅房,还因为茅房被石管家占着,耽搁了不少时间。你们二人便是在那时动的手,进入书房,用银针刺死刘鹊,再另点蜡烛,闩上房门,继续在大堂里分拣药材,装作什麽都没发生过。等到黄杨皮再回来,见书房里亮着烛火,自然不会想到刘鹊已死,他便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你们二人的证人,他见证了烛火在子时左右熄灭,见证了你们二人回房休息,见证了你们二人从没去过书房。你们二人当时是假装的闹肚子,但为了不露出破绽,毕竟医馆里的几位大夫都是懂医术的,说不定能看出你们二人闹肚子是假装的,于是你们二人也服用了泻药,只不过是在杀死刘鹊后才服用的,因此症状比黄杨皮来得晚,好得也就比黄杨皮迟。黄杨皮后半夜便有所好转,你们二人却是直到第二天一早,还是脸色苍白,看起来虚脱无力。”
“好啊,原来兇手……兇手是你们两个!”黄杨皮又惊又怒,原本站在远志和当归身边的他,一连退开了好几步。
远志紧挨着当归,见所有人都投来或惊讶或怨毒的目光,左手捏着衣角,摇头道:“宋大人,我和当归原本流落街头,幸被太丞收留做了药童,才能有衣有食,过上安稳日子。太丞去世后,先生成为家主,他没赶我们二人走,仍留我们二人做药童,我们二人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去害他?”
“刘太丞家有一婢女,名叫紫草。”宋慈说道,“去年正月十二,紫草被发现吊死在后院,一种说法是她煎药时拿错了药,险些害得病人丧命,刘鹊因此将她赶出家门,卖给祁老二为妻,她不愿嫁给祁老二,选择了自尽;另一种说法是紫草与刘鹊有染,居老夫人于是将她贱卖给祁老二为妻,她不甘愿才选择了上吊。不管哪种说法,紫草都是死于上吊自尽。可我去泥溪村查验了她的尸骨,发现她
第一节 ,那里有一丁点的淡红色,是一处极其微小的血荫。
但凡有血荫显现,必是生前所受的骨伤。可宋慈乍一看,血荫处似乎没有伤痕,只有一个细小的如同没洗干净的污点。他用指尖轻轻地摸了摸那处污点,又解开串骨定形的细绳,将那一节颈骨拿了起来,就着阳光定睛细看,发现那其实并非污点,而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只因小孔里塞满了泥污,这才看起来像一个污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