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首乌应道:“牵机药用马钱子辅以多种毒物炼制而成,具体用了哪些毒物,我也不太清楚。我听先师提到过,这牵机药民间很是少见,通常是皇宫大内才有,是皇帝赐死臣子用的,服用之人会浑身抽搐,头足相就,状若牵机而死。”
“既是皇宫大内才有的毒药,”宋慈问道,“何以医馆里会有?”
“这……先师那时在宫中做太丞,他知晓牵机药的炼制之法,是他自己私下里炼制的。”
“炼制这种剧毒来做什麽?”
“先师曾说,牵机药虽是剧毒,但若极少量地服用,能有清明头目的功效,倘若外用,还能通络止痛,散结消肿。”
宋慈听说过“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也读过父亲宋巩私藏的不少医典,知道药有大毒、常毒、小毒、无毒之分,有“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之说。牵机药虽是剧毒,但若少量使用,能有治病功效,这一点他能理解得了。他道:“刘知母误食牵机药而死,居白英是何反应,刘鹊又是何反应?”
“师婶那时悲痛万分,哭晕了不知多少次,一醒来便哭晕过去,一连十几天都是如此。师叔倒是没那麽伤心,每天该做什麽便做什麽。从那以后,师婶对师叔的态度大变,她恨师叔粗心大意,害得知母惨死,从此再不踏足医馆,尤其是医馆书房。后来师叔为了延续香火,买了歌女莺桃为妾,没两年便生下了决明小少爷。师叔很是高兴,对决明小少爷疼爱得不得了,可师婶因此更恨师叔,对莺桃和决明小少爷从没给过好脸色。这几年师婶就没怎麽和师叔说过话,医馆不管发生什麽事她都不管不问。她在正屋里供奉了知母的灵位,又设了一尊佛龛,平日里把自己关在里面吃斋念佛,很少出来,可她偶有露面时,脾气比以前还大,见了谁都骂,家里人都怕她。师叔也经常避着不见师婶,但凡回家宅那边,都是宿在莺桃房中。如今师叔死在医馆书房,还是被毒死的,师婶私下说……”
“说什麽?”
“说这是报应,说师叔是该死。”
“你应该还记得紫草吧?”
宋慈原本一直在打听刘知母的死,关于紫草的这一问来得太过突然,白首乌嘴唇一抖,道:“紫……紫草?记……记得。”
祁老二讲述紫草的事时,曾提及紫草在医馆大堂里帮白首乌给病人固定通木,宋慈马不停蹄地来到提刑司大狱见白首乌,除了打听居白英与刘鹊的关系,就是为了打听紫草的事。他虽然只去过刘太丞家一次,但刘太丞家衆人给他的感觉,是压根没人在乎刘鹊的死,反而人人都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倘若他在刘太丞家查问,只怕人人都是有所遮掩,不会完完全全地对他说实话。如今白首乌被抓进了提刑司大狱,等同于与刘太丞家衆人分离开来,而且他是刘扁的弟子,在刘太丞家似乎是受到其他人排挤的,所以宋慈决定找白首乌单独查问。如今他已经知道居白英因为刘知母的死而与刘鹊闹僵,两人虽同居一处屋檐下,却有种至死不相往来的感觉,可是之前祁老二提及刘鹊将紫草贱卖给他为妻时,刘鹊和居白英是一同出现在后堂的,而且今天下午在刘太丞家,祁老二提及此事时,居白英暗使眼色,让石胆打断了祁老二的话,这令他觉得紫草的死似乎另有隐情,再加上紫草死在去年的正月十二,刘鹊则是死在一年后的同一天,这只是巧合,还是有所关联,必须查个清楚才行。他道:“紫草在刘太丞家为婢,是活契还是死契?”
白首乌应道:“紫草原是孤儿,早年被先师收留做了婢女,是签的死契。”
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有活契、死契之分。活契是受雇佣的奴婢,到了年限便可离开,也可提前花钱赎身。死契是在主家终身为奴,婚丧买卖无权做主,一切听凭主家安排。紫草既是死契奴婢,刘鹊自然可以将她卖给祁老二为妻。宋慈道:“当初刘鹊为何将紫草卖给卖炭的祁老二为妻,你身在刘太丞家,应该知道吧?”
白首乌道:“我记得是……是紫草煎药时拿错了药材,险些害了病人的性命,师叔因此将她卖给了祁老二。”
“犯了这样的错,刘太丞家不想再留下她,将她卖给别人倒也说得过去,可为何非要把她贱卖给祁老二那样上了年纪、长相又丑的人呢?”宋慈道,“这麽做,更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才对。”
白首乌没有回应宋慈的话。
“你可是有事瞒着我?”宋慈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