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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看你讲什麽。”
薛一贯面露为难之色,拿起竹签,在“一”字之上写了一个“牛”字,道:“这个‘一’字,乃是生字的末笔。”接着在“一”字之下写了“夕”字和“匕”字,“又恰是‘死’字的起笔。依字面来解,公子写的这个‘一’字,乃是生之尾、死之头也。公子周身黑气未散,还隐隐有所加重,这灾劫应该还是应验在公子亲近的女人身上,只怕这次……这次是有性命之忧……”
刘克庄越听越怒,猛地一拍算命摊,沙盘里的沙子都跳了起来。
“公子休怒,公子休怒!我照字解意,该怎麽解,便怎麽解,不敢有半点欺瞒啊!”
刘克庄正要发作,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回头见是宋慈。
宋慈朝不远处的苏堤岸边一指,快步走了过去。
刘克庄看向宋慈所指之处,那里坐着一个老翁,身旁放有钓竿。那老翁手中拿着一个荷包,荷包滴着水,上面绣有金丝鸳鸯的图案。
看见鸳鸯荷包,刘克庄一下子站起身来。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虫娘和夏无羁的定情之物,只是看不到另一面上绣着谁的姓氏。他也不追究薛一贯测字算卦的事了,忙奔过去,比宋慈还先赶到那老翁处。他一把从那老翁手中抓过鸳鸯荷包,翻转过来,只见荷包的背面绣着一个“夏”字。
“这荷包怎麽会在你这里?”
那老翁被突然沖出来的刘克庄吓了一跳,道:“这是小老儿钓上来的。”
“钓上来的?”刘克庄诧异地看着手中荷包,荷包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是啊,小老儿还当钓着了大鱼,费了好大气力拉上来,却是个荷包,嘿!”
“费了好大气力?”宋慈眉头一皱。
“可不是!”那老翁摊开手,只见掌心红了一大片,足见拉竿时所用力气之大。
宋慈从刘克庄手中拿过荷包,掂量了一下,又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什麽也没有。这荷包不重,倘若是被丢弃在水中,让那老翁钓鈎鈎住,应该很容易就能拉上来,除非荷包原本系在什麽重物上。想到这里,他道:“敢问老丈,这荷包是从哪个位置钓上来的?”
那老翁朝左前方的湖面一指,离岸约一丈远。
宋慈将刘克庄叫到一旁,耳语了几句。
刘克庄脸上现出惊色,道:“不……不会吧?”
“找人打捞一下便知。”
刘克庄连连摇头:“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昨晚虫娘明明被夏公子送回去了,怎麽可能……我这就去熙春楼,虫娘肯定在那里……”话未说完,已沿苏堤飞奔而去。
宋慈立在原地,出示提刑干办腰牌给那老翁看了,问那老翁可识得熟知水性之人。那老翁说自己就住在附近,家中有一子,名叫梁三喜,正当壮年,常到西湖中游泳,水性极好。宋慈许以报酬,请那老翁叫梁三喜来打捞钓起荷包的水域。
时下天寒地冻,湖水虽未结冰,却也冰冷刺骨,下水打捞风险不小。梁老翁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家把梁三喜叫了来。
梁三喜听宋慈说明情况后,当即应允,道:“大人那天开棺验骨时,小人也去现场看了。能帮上大人的忙,小人甘愿之极。”活动了一下身子,脱去棉衣,不顾湖水冰冷,下到水中,游到钓起荷包之处,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了水下。
过往路人纷纷被吸引过来,围观之人越聚越多。
不多时水面破开,梁三喜浮出水面,沖岸边道:“大人,水下是有具尸体,绑在一块石头上。”
宋慈不禁眉头一凝,道:“能捞上来吗?”
梁三喜点了一下头,又一次潜入水下。过了好一阵子,等他再次浮出水面时,一具尸体已被拖了上来。他将尸体拖至岸边,弄上了岸。围观人群一片哗然,“死人了”的消息顿时传开。梁三喜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打战,梁老翁赶紧心疼地给他裹上棉衣。
恰在这时,刘克庄赶回来了。
刘克庄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熙春楼,得知前夜虫娘被宋慈抓走后便再也没回熙春楼,熙春楼的人还以为虫娘被关在提刑司了。刘克庄忐忑万分地赶回苏堤,远远听见“死人了”的议论声,慌忙扑进人群,正看见尸体被打捞上岸。
那是一具女尸,身穿淡红裙袄,长发覆面。
宋慈蹲下身子,轻轻拨开长发,女尸容貌清晰可辨,赫然便是虫娘。
刘克庄一下子脸色惨白,瞪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宋慈忽然想起方才薛一贯替刘克庄测字算命时,说刘克庄亲近的女人会有性命之忧。他转头向薛一贯的算命摊望去,却见那里空空蕩蕩,薛一贯连同其算命摊,早已没了蹤影,不知去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