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论是功败垂成的网站，还是中国的生意，都归咎于姚子楚给警方通风报信。他能想象，基地的手下对姚子楚有多少敌意。
以前他最看不上林霄的一点是，救自己的媳妇还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既要考虑同事安危，又要考虑警方大局——活该救不出来。
不像他，为了救姚子楚，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更不要说产业和手下的马仔。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考虑，姚子楚回到基地后的安危。
他在两次濒死时都想过放姚子楚回中国，可一旦活了下来，他就又舍不得了……
见黎亦卓没说话，阿金知道自己话多了。他很清楚大少对姚先生的感情有多深，但他也知道，其他马仔对姚子楚的敌意有多大，虽然黎亦卓一直靠铁腕手段让手下不敢造次，但如果一直不回基地，难免有人生出二心。
这次来救大少，他特意挑选了靠得住的人，也是怕黎亦卓受伤的消息泄露出去，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毕竟像他们这种帮派，老大必须绝对强大、不可战胜，才能坐得稳位置。
“阿金……”黎亦卓突然开口。
阿金惶恐地回应，“大少您说。”
“你说……”黎亦卓迟疑地说，“如果……我不干这个了……怎么样？”
“您……不干什么？”阿金没听懂。
“就……都不干了……”黎亦卓故作随意地说，“不当这个大少了，也不管这些生意了，去当个普通人……”
黎亦卓说得轻松，但阿金却立刻惊慌起来，“大少，您要是不干了，那我们这些弟兄怎么办？基地怎么办？您的仇家肯定会来报复啊！还有范市长石局长，以及在中国条子那的内应，他们也不会答应啊……他们现在不敢动是因为您兵强马壮，可一旦没了这些，这帮人哪个是善茬啊……”
“大少，我知道您对姚先生的感情……可您要是手里没枪，是护不了他的……”阿金知道这些话会惹恼黎亦卓，但他却不得不说，“干我们这行……是没有回头路的……”
阿金劈里啪啦说了一堆，黎亦卓的脸色却慢慢阴沉下来。他脑子里跑马灯式地闪过他这二十多年见过的所有黑帮老大，死于火并、死于扫黑，死于篡权……能善终的不多，能全身而退的——
好像还没有。
黎亦卓没有接话，阿金也不敢再继续说。硕大的房间连空气都凝固了。
噔噔噔……
不大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阿金像躲尴尬般忙去开门。
房外是姚子楚。
“姚先生？您来了。” 阿金赶紧敛起焦急的神情。
姚子楚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古怪。他手里端着饭，还冒着热气。
黎亦卓有点忐忑地说，“阿阿阿姚……你怎么来了……”
姚子楚的脸色微红，他瞥了黎亦卓一眼，冷冷地说，“你不是说没人照顾吗？”
听了这话，黎亦卓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压不住的微笑，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
他倚坐在病床上，上半身光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结实的胸肌上有一些陈年旧疤，肚子上裹着一条绷带，勒在他边缘清晰的腹肌上，人鱼线向下收束到被子里。
姚子楚扫了他一眼，“我看你这伤好得也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黎亦卓立刻故作柔弱地捂着肚子，“哪有？！可疼了……”
一看这情景，阿金感觉自己的脑袋亮起了灯，他赶紧说，“大少，那我先出去了……”
他快步往外走，在准备关门的时候，听到黎亦卓用越语道，“传下去，再住几天就走。”
“金哥，您让我找的人，有眉目了。”一楼幽暗的角落里，一个马仔打扮的人递上一张纸，“这是他的一个秘密住处。他老婆和两个儿子都住在这。”
阿金接过纸条看了看，然后点点头，“你先暗中盯着，其他的等大少吩咐。”
马仔有点诧异，“不把他们先绑来吗？”
“先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万一等久了他们跑了怎么办？这个阿强很滑头的。出卖了大少，他自知死路，这次如果放跑了，以后更难找。”
阿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话他不是没和大少说过，但大少执意不抓，他也没办法，于是也只好冷起脸说，“大少这么做，自有大少的道理。你听吩咐就行了。”
马仔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阿金的脸色，也只好作罢。过了会，他又犹犹豫豫地说，“金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基地啊？总在这里待着，我怕不安全……”
阿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站好你的岗就是了，哪那么多话！”
打发走马仔，阿金烦躁地搓了把脸——大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他既不肯回基地，也不肯回自己的其他宅邸。每天就和姚子楚待在楼上，除了杜家的小孩，其他人也不许上去。连他都只能趁每天给楼上送菜的机会，汇报些事情。可大多数时候黎亦卓的回复都是——以后再说吧，先避避风头。就连找到的叛徒家属，他也没像之前那样抓回来严刑拷打，逼问下落。
阿金心里很不安。
黎亦卓似乎并不知道手下心里的焦急，他踱着步，慢悠悠地晃进姚子楚的房间。
听到脚步声，正在伏案写字的姚子楚回过头，“正好，需要你帮忙。”
“什么啊？”黎亦卓欣喜地凑上前。
姚子楚推给他一个本子，“这几个地方，帮我翻译成越语。”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算式，都是姚子楚的字迹。
“这是啥？”
“给阿明整理的数学笔记。”
姚子楚边说边拉开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黎亦卓忙挨着他坐下，伸手去拿笔。
笔筒里虽然插着几支笔，但都不好用——圆珠笔划不出来水，断断续续的。钢笔倒是划得出来，但他掌握不好力度，刚写第一笔就刺破了纸——还好是试笔的草稿纸，不是姚子楚的笔记。
“这什么破笔——”
话音刚落，他面前就被递上一支笔，“你用这只吧。”
是姚子楚手里的笔。
“啊没事没事……你用吧……”
姚子楚却直接抽出他手里的钢笔，把自己的中性笔塞给他。
笔杆上还带着姚子楚握过的温度，黎亦卓感觉手里暖暖的，忙贪恋地握住。
但他这个离开高中就没拿过笔的人，握枪很稳，握笔却是颤颤巍巍，写出来的字也歪七扭八。
看着姚子楚清秀整齐的字下面一行狗爬般的字，黎亦卓尴尬地说，“我……我字太丑了……”
姚子楚刚擦干净钢笔头上积的墨渍，听他这么说，于是凑过去看了看，“没事，反正我也看不懂。”
姚子楚继续给阿明整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