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但黎亦卓看出,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眉头舒展,两颊上还闪出似有似无的酒窝。
黎亦卓心想,周大夫的建议确实有效,给姚子楚找个发泄渠道,让他把那口气撒了,他心情会好些。
黎亦卓一手搂着姚子楚,一手拿起罗医生打印的材料,看着封面上的标题喃喃道:“遗忘型轻度认知……呃……这是啥……”
姚子楚低头瞥了一眼,最上面是一篇论文,标题是《遗忘型轻度认知障碍亚型额叶斜束白质的微观结构损害》,他淡淡地说,“障碍。”
“哇,阿姚你真厉害,这字都认识。”黎亦卓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半文盲的本质,一脸崇拜地问,“这是啥意思啊?”
姚子楚冷冷地说,“不知道。”
“嗯?”
“看不懂。”
“……”
黎亦卓感觉,姚子楚在他心里那个“什么都懂”的完美人设有点崩,“那……那你让罗医生打印这些东西干嘛?”
“我恨她。”姚子楚面无表情地说。
听了这话,黎亦卓愣了一下,他早就猜到,姚子楚之之所以故意针对罗医生,肯定和林霄的失忆有关。所以他特意要求罗医生不得泄露任何关键信息。
但他没想到姚子楚这么直白。
黎亦卓半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子楚转脸看着他。因为被黎亦卓搂在怀里,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我不该恨她吗?”
姚子楚语气冰冷,但呼吸温热,喷在黎亦卓脸上,撩得他痒痒的。
“该!”黎亦卓立刻说。他又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轻松,“该该!被我们阿姚恨,那是她的福气!”
说完,他又凑上前,笑嘻嘻地去吻姚子楚的薄唇。
这次,姚子楚躲了一下,但没躲开。
“唔……”
办公室外的罗医生打了个喷嚏——
“啊嚏,谁骂我?“
“……之后,姚先生又问了关于药品稳定性测试的具体细节。”
书房里,黎亦卓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托腮,打了个哈欠。
罗医生立在书桌后,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
她翻过记得密密麻麻的一页,看着另一页的密密麻麻,继续说,“我介绍了温度应力测试、湿度应力测试、光照应力测试、氧化应力测试、pH应力测试、循环稳定性测试、溶解度测试、包装相容性测试。然后,姚先生又问,药品如何进行微生物检测……”
这下就连站在黎亦卓身后的阿金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罗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四平八稳地说,“这个问题我没完全回答,因为通过这个可以倒推出药品的部分研制工艺,所以我只简单介绍了……”
“可以了!”
一生谨慎多疑的大毒枭黎亦卓,终于在被成功催眠前一秒,及时打断了罗医生“侮辱性极强、伤害性更大”的掉书袋攻击——她这几天的报告,让黎亦卓瞬间梦回什么都听不懂的高中课堂。
“你……”黎亦卓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做得不错……”
“谢谢大少。”罗医生恭敬地说,“在给姚先生汇报工作时,我对药品工艺方面严格保密。其他的,只要是姚先生需要的材料,我们都努力提供,保证让姚先生满意。”
“嗯……做得对……”
“那……”罗医生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黎亦卓,“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实验室里还有不少活……得今天干完。”
黎亦卓听出了她言下之意的抱怨,点点头,“和实验室里的弟兄们说,月底奖金给你们翻一倍。”
听了这话,罗医生压抑好久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安抚——这一个多星期,他们在姚子楚这个既外行又官僚作风的领导手下饱受折磨,简直是度日如年。
罗医生立刻热泪盈眶,“谢……谢谢大少。”
“和你手下的人说,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但要是敢敷衍……”
“不……不敢……”罗医生赶紧说,“我们全实验室都很尊敬姚先生,很佩服他的细致、严谨和好学精神。”
黎亦卓满意地点点头,丝毫没听出这彩虹屁里暗藏的不满。
“那大少,明天的汇报,还是这个时间吗?”
“呃……再说吧……”黎亦卓摆摆手,似乎浑身都在抗拒。“他要只是问这些……呃……乱七八糟的工作事,你就不用汇报了……”
“哦,好。”罗医生努力压下激动,尽量冷静地说——这些天,她除了要应付姚子楚故意找茬的问这问那,还要再给大少复述一遍,几乎把她折磨疯。
阿金也松了口气,每天傍晚听罗医生念经般的催眠汇报,几乎打乱了他的生物钟。
罗医生一离开,黎亦卓赶紧站起来活动身子, “这他妈比连上三节晚自习还困”。
他打着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后他发现,阿金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黎亦卓一挑眉。
“大少……”阿金迟疑地说,“啥是晚自习?”
“……”
黎亦卓想到了林市一中七十人一班的拥挤教室,想到了闷热的初秋里空调、风扇、窗户齐开的奢侈,想到了唾沫横飞的班主任不停唠叨“高考是你们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战斗”——他却咬着笔尖翻了个白眼“你们这帮弱鸡,见过什么战斗”。
但他也想到了站在黑板前讲题的姚子楚,想到了主持班会的姚子楚,想到了月考成绩单上排第一的姚子楚——而他,排最后。
那时的姚子楚朝气蓬勃,又意气风发。
他曾恨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父亲“为了打开林市校园的毒品市场,把他扔进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但他又庆幸,他在卖出第一支“提神烟”前,先遇到了姚子楚。
他站在光里,微笑着,向阴沟里的自己伸出了手。
差一点,他就把自己拉出去了。
但后来黎亦卓想,谁进谁的世界,都一样。
见大少没打算回答他的蠢问题,阿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大少,姚先生这……没事吧?”
虽然黎亦卓给姚子楚在实验室安排的职位毫无实权,但姚子楚每天“上班”都很积极,问的问题又多又密,让人猜不透,虽然不涉及什么保密内容,但阿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黎亦卓没有马上回复。
他双手抱臂,倚在椅背上。回想起姚子楚这些天逐渐放松的神情,他的眼神开始放空……
看着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微笑的大少,阿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又过了一会,黎亦卓才慢慢收回投向虚空的视线,然后说,“他要撒气就让他撒,但你记好,不要让他接触那个药的核心信息,不要让他碰暗网平台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