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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阚佩像是听到了什麽令人难以接受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闷闷地“嗯”了声,当作回应。
余烬听出了他的不情愿,内心百般不解,却仅能不解,看着阚佩离开。
天是平常天,该白的白,该蓝的蓝。
黄昏时,该红的红,该紫的紫。
阚佩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诗集,就立在原地,百无聊懒地看着,每一面都停顿的时间都不短。
他看不进去,这消遣没起到消遣的用途。
电话铃声响起,阚佩任由它吵,仿佛等着它下一秒断掉。
电话还是被接起来了。
“喂 ”
“喂 是佩佩吗?”普通的中年女音,是阚园园不多的平和。
“是我。”
“你好吗?”
阚佩关上房间的灯,外面火光闯进来的痕迹暴露无遗。它攀着灰白灰白的墙,攀上了他的手指,手掌,还有整个半侧的上身,除了窗子横梁的倒影,封住了他的眼睛。
“还好。”阚佩察觉声音太轻了,又说了一遍,“还好。”
“喂 是佩佩吗?”
“是我。”
“你好吗?”
就像是知道他第一次的回答并不是真实的内心所想,这个问题被重啓。
“我答过了,妈。”
但是时间不能重啓。
“哦哦……我记不清了,佩佩,记不清。”医生说,她是形成了一种自我暗示,实际上她记得住的。
阚佩把灯打开,将诗集插.入书架。
“妈,你休息吧,我写作业。”
“好,佩佩写完,妈妈奖励佩佩吃糖。”
“嗯,挂了。”
说出这句后那边没声音了,过了会儿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逐渐放大的保姆的声音,“园姐干嘛呢?你看了一下午的书,要歇息歇息眼睛,别看手机了啊。”
“我要打电话给佩佩。”
“这个点小佩说不定在学习,周末再打给他好不好 ”
“我要打电话。”
“好好好,我们来玩跳棋,什麽时候你输给我了,什麽时候再打电话行吗 ”
“……好。”
阚佩挂断了电话,回到书桌前继续写作业。
*
余烬洗完澡躺在宿舍的床上,他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一下一下地抛着手机。
宿舍门在此时被敲了两下。
“余烬在吗?我来找他。”
“在床上呢,里面,你进来吧。”
“诶,好。”
张自成走进来敲了敲余烬的床杆,“想什麽呢?你这手机也太明目张胆了啊。”
余烬坐起来,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问:“找我 ”
“嗯。我苹果买多了,送一个给你,当作谢礼了。”张自成亮出手中红澄澄的苹果,那苹果喜人得很。
“行,我收下了。”余烬接了苹果,对着光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同桌有吗?”
“有啊。我明天给他。”
“要不我……”要不我给他。余烬没说下去,突然直觉以这种理由,阚佩根本不会转变态度。
“怎麽 ”
“我说,要不我们明天放了学一起打球 ”
张自成笑道:“可以啊。诶,我跟你说,我可有一贼好的球。那手感,我觉得我就是NBA巨星。嘿,就在我宿舍放着呢。”
“是吗?那你明天可别心疼。”
*
张自成果然把苹果拿给了阚佩,说:“多谢你碰见了他,不然他指不定怎麽纠结呢。”
阚佩放好苹果,对张自成笑了笑,道:“也没怎麽帮忙。哪怕我不在,郭同学会自己进来的。”
“那可不一定,你是瞧见了他踏进了一只脚,他最多踏进那一只脚。”
“这麽夸张。”阚佩确实有些惊讶。
张自成没有继续讲解下去的意思,反而换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不多时便回座位了。
今天还是没说上话,余烬愁得抓头发,他坐着愣了一会儿,起身準备出校园。
下午课间班主任叫他去办公室,他以为是翻墙的事情被发现了,本来已经打好了应对腹稿,谁知班主任说他妈妈给他晚上请了假,晚上会来接他回家吃顿饭。
是他的亲生母亲。
余烬在校门口百无聊赖地等了半个小时,等来了对方的电话——她诚恳地道了歉,说有点急事,请他再等等。
“嗯,好。”余烬挂了电话,去尚未离开的路边摊上买东西吃,他饿了。
一个小时后,最后一波赶着上晚修的外宿生进入校园。路边摊陆陆续续装车回家。
余烬咬着香肠签,坐在了人行道上,他擡头看天,天黑的速度加快了。
天光堙灭,路灯骤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