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轻步走了过来。低声唤道:“娘娘!”却是一名年二十余绯衣女官。
没有回头,女子只淡淡问道:“可打听出来没有?”
绯衣女官应声道:“奴婢已命人打探过了!不过刘启盛那张嘴,素来都是该说说,不该说滴水不漏,这一时半会却也打探不来。不过奴婢却从太医院处得知。昨儿那郭璞奉命出宫请脉去了!他去地方……乃是广逸王府……”
轻抚着一朵玉簪纤手骤然一颤,生生那朵娇嫩白花上掐出了一道指印。她近乎呢难道:“广逸王府?怎会是广逸王府?难道她……还没有死……”
绯衣女官默然不语,看向女子眸底深处,却隐约有着一丝怜悯。她自幼跟着自家主子,自然深知这几人间恩怨纠葛,如今一听有人住进了广逸王府,却哪还猜不出那人身份。然而她心中愈是清楚,便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断断不能胡乱言语,免得殃及池鱼。
冬日风,带着些许寒意,吹女子面上、身上,吹动她微微散乱鬓发,吹得她所着蜜合色轻衫猎猎作响。良久,她才淡淡开口:“本宫要见她!”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语调平稳而无一丝波折,其中之意,是斩钉截铁,全无转圜余地。
绯衣女官似是怔了一下,而后才犹疑道:“这事……只怕要从长计议……”
“不必……本宫要见她,立刻、马上!”女子直截了当截断了她言语:“去!”
她眉动目轩之下,自有一股凌人气势,饶是那绯衣女官常她身边,也仍被她气势压得几近窒息,不敢多说什么,她低头答应一声,告退而去。
小花园内,女子慢慢抬手,似欲再去抚摸面前那丛玉簪花,然而手指落处,却自连花带叶一把揪住,而后将这一手残枝败叶重重甩了一边:“石青螺……”她紧咬牙关,慢慢吐出这一个名字,明若秋水双瞳之中,陡然闪过一丝凛冽寒意与杀机。
…………
广逸王府内,似乎永远都是花木扶疏,幽香沁人。漫步走只可供二人并肩而行鹅卵石小径上,远黛转头看一眼绘春,微微叹道:“不料想我这一生,还会有回来一天!”
绘春听得一怔:“瞧郡主说这是什么话?你若想回来,难道还有人会拦着你不成?”
唇角仿佛上扬了一下,扬起却是一个苦涩弧度,半晌,远黛才淡淡答道:“我走之前,曾父王面前立誓,错非有一日我能放下从前种种,否则绝不踏入郢都半步!”
瞬间沉默过后,绘春叹道:“王爷临终前,放心不下,毕竟还是郡主!”她虽竭力想将这话说平淡些,然话到后,终究不免带了些许失落。
深深看她一眼,远黛不再言语,缓缓朝前走去。绘春默不作声跟后头。顺着小径一路前行,却是足足走了两刻光景,前面才见了一扇紧闭着月洞门。月洞门上,赫然四个龙飞凤舞大字:冰心玉壶。冰心玉壶,正是当日广逸王书房,也是他藏书之所。
远黛本就是大病初愈,若严格说,甚至连这个“愈”字也够不着。
这会儿足足走了两刻时间,早累得香汗涔涔,腿脚也早酸麻无力。
绘春旁,见她面色微红,鬓角生汗,鼻息也略见散乱,却不自觉皱了眉头,一面伸臂扶住她,一面却诧异道:“这几年郡主可曾好生调养着?”远黛幼时,身体确是不好,这一点,绘春自是知道。但其后经过石广逸不计代价调养,却早养得与常人无多大差别。只是如今绘春看来,却又觉得远黛比当年仿佛虚弱了许多,故此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远黛这会儿也觉累了,好前头已到了“冰心玉壶”,她便也停下了脚步,半靠绘春身上,略作歇息,及至觉得缓过气来时,才道:“你放心,我无碍!”
这话一出,绘春倒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道:“如此好!”口中说着,她便扶了远黛手,一路慢慢走到了那扇月洞门前。抬眸注视这门良久,远黛才叹了一声,抬手微微用力,只听得“吱呀”一声,月洞门应声而开。
月洞门内,满目青碧,风过处,声响潇潇,原来这冰心玉壶内,竟是种满了翠竹。远黛移目四顾,而后方慢慢道:“这院子,依稀竟还是旧日模样!”
绘春也自默默四顾,半晌才道:“郡主却不知道,这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王爷过世后,皇上说是怕了蛀了这些书,便命人都搬去了宫中。这会儿郡主虽是回来了,他也只是命人将这里洒扫、修剪了,内里藏书,却仍宫中!”说着这话时候,她便叹了口气。
反倒是远黛一怔之后,却道:“搬入宫中也好!至少有人照看着!父王东西,该给我,他都已给了,到如今还剩下,只怕也是他有意要留给四哥!”
绘春虽知远黛这话虽不中亦不远,但想着当年之事,心中终不能释怀,只恨恨道:“只可惜……大爷去太早了……”她口中所说大爷,指自是石传珉。
第七十四章
言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