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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能多吃,但两人又都爱吃,于是只能如此。
“从昨晚一直惦记到今天,终于吃到嘴里了!”我喟叹着。
钟青在一旁没说话,但那细嚼慢咽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明天要吃风干鸭脖。”
“好。”
像这样放风的时间一般不会太长,因为许钧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召唤。但只要估摸着今夜无事,我和钟青便会悠悠然乘公交往返。留Wendy剪视频,阿武打游戏。
坐公交倒不单是为了消磨时间。
钟青那时已经定下要去明馥一的电影客串,演一个专挑夜半杀人的公交车司机。按钟青的性子,自然要演什么像什么。
他演员专业上的事,我不干涉。术业有专攻,我一向这么认为。
令人没想到的是,小城虽然经济发展一般,夜生活却称得上繁华,回程的公交车总是坐得满满当当,以钟青的个子也只能插空看到司机的后脑勺。
错过两次,钟青就发现多走几步路,在小吃街的上一站上车,车上人会少很多。
于是钟青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观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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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青偷师还闹出件笑话来。
他有点一根筋,一旦陷进去了,就会把身边的一切都忽略掉。
我们按时按点上同一辆公交车。
终于有一天,司机开口了,“兄弟,差不多得了哈!我都快被你看出毛病来了。”还不等钟青尴尬,司机又说:“我胆子大,跟我倒班那大哥今年可五十三了啊。”
钟青难得愣在当场,我在一旁笑得不能自已。
笑完之后,还得赶紧给司机师傅道歉,顺带解释一通。
司机听完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你俩人模人样的,不像坏人。就是大哥啊,你那眼神直勾勾的,渗人。”
司机说完又看了钟青两眼,“兄弟别介意哈,你其实蛮帅得嘞!长得像电视明星!”
“哦?”我来了兴趣,钟青现在就火了?“谁啊?”
大哥琢磨半天,然后猛一拍手,“你是不是省电视台的那个小吴哥啊?‘有事您说话’那个?”
说来也巧,我恰好知道“小吴哥”是哪位,于是凑到钟青耳边小声道:“生活频道的主持人……”那位哥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小有名气了,现在估计四十多了吧。
不知道钟青心里什么感受,反正我是笑得不能自已。
笑过之后,还得郑重道歉。
安全无小事,司机也没多说,还主动给我们留了个驾校电话,“我兄弟,技术很好的。报我名字打八八折!”
谢过司机,我走到车厢后面,钟青还在纠结,“小吴哥……”
“哈哈哈哈哈还入木三分、戏如人生吗!”
说老实话,我都没发现钟青的形象已经这么糙了。哪怕不戴口罩,估计也没几个人能认出来。怪只怪他按着自己心中的刻板印象,一去不回头。
“从今天开始护肤哈,没得商量。”
钟青闷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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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照钟青自然是没时间考的,不过掏钱去摸摸真车倒没什么问题。
时值暑假,驾校教练们忙得热火朝天,学生们成群结队等待练车。我和钟青因为砸了足够多的钱,享受着一对一服务。
钟青在前面学习,我坐后面回信息,人头攒动间,我突然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侧脸。
我知道那一定是错觉,可冷汗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陈景行……
我突然意识到,和钟青在一起的这两个多月,我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他——那个因为一时意气,扔下自己体弱多病的妻子和即将高考的儿女,兀自选择痛快的懦夫。
十数年间,我时常在想:生命的最后一刻,陈景行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陈景行固然可恨,逼他走入绝境的人也绝不无辜。
我不需要公平,我坚持独自审判,我一路独行。
和钟青在一起的那种简单快乐麻痹着我的神经。短暂休息是可以的,我对自己说。但,一切都该结束了。
“你怎么了?”钟青突然回头看我。
“嗯?”
“出了好多汗。”钟青说着,递过来一张纸巾,眼里满是担忧。
钟青有一种天赋,能够捕捉到每一个细节。放在演戏上,这种特质让他把每一个角色都演绎得活灵活现;回到生活中,这份细心又能帮他洞察许多细节。
每逢遭遇重大打击,我都习惯性地借助身边人挣脱泥淖。上次是明馥一,这次是钟青。
正是因为这个人是钟青,连带着我的路子也走偏了。
他做事太过妥帖,我从来不知道会有人如此擅长润物无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习惯了钟青喊我出门的日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