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白藏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席风一会儿,好笑道:你又瞎想了些什么?不过是身体会虚弱一点,不必在意的。
席风本来还想问问他的神魂是怎么损伤的,但看白藏这样子,怕是不肯说实话,干脆就闭了嘴。
第二日早膳后,江破月来领他们去采还魂草。
白藏刚跟他打过,两人谁也不理谁,席风想起江破月做的那些事就觉恶心,便也不说话,三人就这么气氛诡异地走着。
还魂草长在天女峰顶,须得御剑上去。
江破月不想等他们那慢悠悠的机甲鸟,召出浩然剑一跃而上:我在峰顶等你们。
席风在山下翻白眼:希望浩然剑把他摔死。
不过也就说说。浩然剑本是江揽月的佩剑,能受他驱策,肯定也是认过主的,自然会护主人周全。
上来吧。白藏已唤来机关玄雀,朝席风伸出手。
机关玄雀长鸣一声,摆着火焰般的长尾,盘旋飞向天女峰顶。
越往上温度越低,还飘起雪花来,山风呼啸,天地之间一片茫茫之色。
峰顶松树下有一小亭,外头笼着光晕一样的结界,江破月正坐在里面喝茶。
席风拍拍机关玄雀的后背:乖,去那边亭子里。
机关玄雀鸣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下一刻,江破月就被突然冲进来的机甲鸟掀了个底朝天。
茶汤淅淅沥沥地顺着道袍往下滴,下摆绣的金兰上还挂了几片碧绿茶叶。
你们干什么!江破月怒斥道。
席风没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压下嘴角:不好意思,我第一次驭机关玄雀,不太熟练。
哼!江破月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地甩甩袖子,还魂草就在周围,你们自己去采吧。
席风左顾右盼,周围除了雪就是雪,哪里有什么草?
白藏却扯扯席风袖子,把他带出了小亭。
还魂草没有实体,看不见的。猜到席风的疑问,白藏主动解释。
席风惊讶:那怎么采?
眼睛看不见就用神魂来看。白藏伸出手指在他眉心一点,周遭立刻变了样。
席风的心脏瞬间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眼前的黑白景象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变成焚骨而已。
白藏以为他被吓着了,关切地拍拍后背:只是暂时封闭你的视觉,等采完草我就帮你恢复。
我知道的。席风点点头,不过师尊,为什么神魂所见的景象只有黑白两色呢?
白藏正在掏储物袋的动作一顿:什么?
席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然后看着白藏,忽然从他的表情里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难道师尊所见不是黑白?席风试探着问。
白藏避开席风的视线,尴尬地笑笑:嗯。
席风:
怎么回事。
不用太在意,有的人也是这样的妖族也是白藏含糊其辞,然后递给席风一个小袋子,采到了还魂草就装在这里面。还魂草是蓝色的,看见了你就知道。
蓝色?
席风叹气,这恐怕有点难。
白藏赶紧改口:它像冰晶一样,六个角的。
眼看就有一场暴风雪要来,雪后再开山起码要等三五天,还魂草可等不了那么久,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这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多采一点。
因此他们决定分头去采。但白藏不放心,又在席风身上施了个追踪印记。
时间紧迫,席风也顾不得再思考什么颜色问题,专心找起还魂草来。
好在还魂草的植株不算太小,又晶莹剔透闪着光,否则席风可能还真的看不见。
席风一路采着草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道狭窄山谷里,等回过神来时,头顶竟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了。
狂风还在推着他往前走,漫天暴雪瞬息而至。
这时候折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席风只能继续前行,借着两侧的山石遮挡住一些风雪。
这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白藏千万不要来找他。
虽然以白藏的行事风格应该不太可能。
席风沿着山谷走了一阵,在一侧的峭壁上发现一个山洞,就打算进去躲躲。进去之前,还把发带拆了绑在洞口的石头上。
红色的,醒目,白藏过来一眼就能看见。
而另一边的白藏其实早就发觉天象有异,又感应到席风的位置逐渐靠近山谷,索性放弃采草,直追徒弟而去了。
只是他没席风运气好,在暴风雪最强的时候,被前后夹击在了山谷中。
天女峰孕育自云崖山灵脉,连风雪都带着灵力,一次次击破白藏的结界,令他寸步难行。
偏偏这时候,天黑了下来,乌云之后,一轮金黄满月若隐若现。
山洞里的席风看见月亮后更是坐立难安,内心几经挣扎,最后还是跑了出去,逆着风雪原路返回去找白藏。
其实也没走出去多远就找到了。在雪中看见白藏的那一幕,奇异地与黑白梦境相重叠,让席风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醒。
他跑过去把白藏从雪里刨出来,人事不省的师尊就和黑白梦境里一样的寒冷僵硬。
师尊,再坚持一下。
席风把白藏抱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抱回山洞里。
这时候他倒希望自己是焚骨了,起码还能用毛茸茸的肚皮给白藏暖暖身子。破山洞里没有热水,控火他也不会,只能把人揽在怀里,输一些火灵力过去,却也是杯水车薪。
席风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变强。
他想保护白藏。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啦~
37、颜如玉(十五)
这个想法好像有点不切实际,况且白藏是师,他是徒,断没有要徒弟去保护师尊的道理。
可它就是产生了,像一朵花长在席风心上,根须搔得他心底痒痒,上头开着一抹明艳的红,悄无声息却引人注意。
他叹了口气,伸手把白藏的长发拨到脑后。之前上面沾了很多雪,现在化了,变得又湿又冷。
没了头发遮挡,他脖颈上的疤就又显露出来。
席风把指尖贴上去,轻轻摩挲那一小片凹凸不平的组织。薄薄的皮肤之下,脉搏缓慢地跳动着,虽弱,但还顽强。
总之不管曾经历过什么,幸好,他活下来了。
白藏没有睡太久,约莫也就两个时辰,便皱着眉醒了过来。他微微偏头,席风熟悉的脸庞就映入眼帘。
有心想挣开,可这个徒弟人高马大,手长脚长,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箍着,令他动弹不得。
外面风雪还在呼号,席风沉沉睡着,白藏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
人的怀抱和妖兽的怀抱果然还是不一样的。白藏看着山洞顶上黑漆漆的石头,没头没脑地想。
不过,虽然没有又长又软的毛,却是一样的温暖舒适。
这么想着,白藏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