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同事冷静地调出花园的监控,迅速而无声地删去了过去一个小时里所有的视频记录。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谁知流年不利,他刚删到一半,一个分镜头就飘起了雪花,电脑警报声陡然响起。
厕所和监控中心就隔了一堵墙,尽管送饭同事立马静音,保安还是听到了,在和腹痛做斗争的间隙中问道:小李,有监控坏了?
送饭同事敷衍他道:没事儿,是我不小心按错键了。
保安不疑有他,可没过几分钟,监控中心又是一阵戛然而止的警报声。
小李,到底怎么回事啊?保安觉得不妙,急急忙忙地收拾了自己,提起裤子,是进贼了么?
送饭同事不见棺材不落泪,依旧否认道:没有!
可他的镇定冷静扭转不了局势,保安一脚迈出厕所,当场目击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也顾不上扣腰带了,大喝道:你在做什么?
第三声警报应声响起。
过了半刻钟,虞白和宿临池终于等到了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
刺目的手电筒光照亮了大半边天,康泰疗养院的保安十分靠谱,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追击的凶徒,缴了他们的电棍。钱秘书紧随其后,一望见宿临池,就以他的高龄很难达到的速度跑过来,激动得手抖道:少爷!您果真找来了!被他们伤着没有?
我一切都好,宿临池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爷爷知道我的事儿?但他是知道林信的厉害的,所以只惊讶了一瞬,就暂且把原因放到一边,问道:爷爷身体没问题么?
没问题,就是总牵挂你。钱秘书欢欣鼓舞道,我不拉着你说闲话了,咱们这就走吧。他紧跟着又对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虞白说:还有这位先生,林董事长也想见见你,你看现在可不可以?
虞白站直身体,和宿临池对视一眼,宿临池对他点了点头。
虞白在龙溪时没和林信接触过,不担心穿帮,正好他也对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一辈子的老人颇感好奇,便一口答应道:可以!当然可以!
第47章 林信
有钱秘书带领,虞白和宿临池很快便走出了危机四伏的花园,迈入一栋亮堂堂的独栋小别墅。
林信接到了消息,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们。这个一眼望去就深觉不好惹的老人,哪怕住在疗养院,内外皆是自己人,也一丝不苟地穿着全套正装,双手交叠搭在拐杖上,每一条皱纹都如同刀刻斧凿,让虞白想起了外国大片里的教父形象。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完全不像业界传言的那样病入膏肓林知山还是嫩了点,没玩过他亲爹。
宿临池在客厅中央站定,称呼道:爷爷。
虞白没见过宿临池是怎么和林信相处的,一般晚辈像长辈撒娇的情景也很难套用到他们俩身上。在虞白的想像中,这祖孙二人见面,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一板一眼的工作式报告言简意赅、切中要点、少有关怀。
事实也的确如此。
回来就好,见到了死里逃生的外孙,林信的表情也没什么动容,在你的记忆没有恢复之前,我是不敢贸然见你的。
宿临池的语气比他爷爷的更公事公办:我明白。
虞白有理由怀疑,如果他不在场,对于为什么把外孙大胆地丢在城中村不闻不问,林信连解释都不会解释,刚才那些话是特意说给他这个外人听的。因为下一秒,林信就转而对他说:虞先生,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外孙的照顾。
虞白不知道说什么,就是笑:您太客气了。
林信接着道:听说你爸妈都不在身边了,万一遇上什么事儿过不去,尽管开口。
这句话亲近有之,划清界线也说得通,端看听的人怎么理解。虞白还没品味出其中的深意,旁边的宿临池就放了个大招他拉住虞白的手,坦坦荡荡地说:这是我男朋友。
虞白:
他摸不清林信的态度,悄悄伸手拽了下宿临池的衣角,对方不为所动,当着林信的面攥紧了虞白的手,郑重地介绍道:爷爷,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虞白。
林信的目光利如鹰隼,倏地射了过来。
客厅的气氛凝固到让人窒息。虞白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宿临池能有这么冒失,小声提醒道:你待会儿再说这个!
宿临池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用了更多的力,虞白的手指被他箍得发疼。
良久,林信说:这我知道。一个omega,收留你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住了这么久,你也没想过要搬出来,不发生点什么都说不过去吧。
爷爷。宿临池紧张地打断了他。
林信漠然注视着这对提心吊胆的年轻人,足足半分钟没说话。
可慢慢地,他的眼底却出乎意料地浮现出一丝笑意:我不是电视剧里那些不通情理的大家长。
宿临池好像没听懂似的一言不发,虞白则在脑子里一轮又一轮地转悠着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的经典桥段,试图减轻紧张感,想得太入神了,下意识嘀咕道:董事长也看家庭伦理剧啊?
他几乎是一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了,在暖意融融的客厅里,不动声色地出了一身白毛汗。
然而,林信非但不生气,居然还正儿八经地回答道:是万物旗下的娱乐公司出品的,收视率创新高,大数据的报告从我手底下过。
虞白用了好一会才体会到他话中亲近,下意识地抬起头,林信不怒自威的脸上,神色近乎是慈祥了。
宿临池轻声说:爷爷。
我不干涉你们小辈的感情,该往哪里走,你们自己看着办。 林信表完态,看了钱秘书一眼。当了全程木头人的钱秘书悄然复活,彬彬有礼地对虞白说:时间不早了,路上不安全,我送虞先生回家。
宿临池已经平安见到了爷爷,林信也没有性命之忧,接下来大约就要讨论如何解决家族内斗了,虞白即便有着丰富的过来人经验,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留下来旁听,就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劳烦你了。
宿临池紧握不放的手缓缓松开了,一贯的克制重新在他的情感表达中占据了上风他适才义无反顾地说的那句这是我男朋友言犹在耳,尚未随着风飘远,宿临池耳尖绯红,甚至一路红到了脖颈,连带掌心也是烫热一片。
那我就先走了。虞白添了一句,有空联系。
他捏捏宿临池的掌心,又和林信道了别,就跟着钱秘书走出了独栋小别墅。
虞白许多年没有经历过如此充实的一天了,从虞启华敲开门到现在,他的脑子几乎没有半分钟停下过运转,自觉这世上不再有事情能让他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