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云心底这是这般想,甚至都觉得裴渊见他便是理所应当。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 裴渊不仅没有见他, 甚至还让人把他扔出山门。
而后他才知晓裴渊掌权那日, 一向温和的三殿下,唇齿轻碰直接处决了几位反对他成为太子的郭相党羽。
朝中官员不知裴渊来护国寺究竟为何,但经过罗云一事,除非天塌下来,他们决计不会来寻他的。
文舒想到此处,擦拭了额头渗出的冷汗:“江南五县在一夜之间忽然流窜了许多土匪山贼,江南总督派重兵,甚至都没有办法镇压。”
裴渊听到此话后,不满的情绪已然溢了出来,低声斥道:“自从李言成为京官之后,现在的江南总督莫不是白吃俸禄的。”
文舒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铁制的三角令牌上的狼头使得裴渊淡漠的眼中惊起了一丝波澜。
“殿下,那群匪徒似是有人操控,行兵极为诡异,不屠杀村庄,不烧杀抢掠,仅仅是来挑衅官兵的。这是在交战之后发现的,江南总督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奴才想着此事事关重大,只得来寻您。”
这狼头的铁质令牌便是北蛮新王的标识,若是真的是他,那这件事便变得麻烦了许多。
裴渊沉思了一会,说道:“江南是不得不去了。”
话毕,他正欲离去,眉眼之间却满是不舍的看着面前的三个牌位,似是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便大步转身离去了。
文舒心中却是分外的难受,配位上俨然写着吾妻慕氏明枝之牌位,先慈安氏舒然之牌位。
而旁边另一个小牌位上却并未写出名字,仅仅是写了吾之爱子。
那时的记忆便再次浮现了他的脑中,
“殿下,为何不给小主子起个名字 。”
“不知是男是女,若是起错了,她不喜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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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薄薄的云雾覆盖在临江之上,雨后混着江水的味道闻起来是如此的沁人心脾。
裴渊站在船头,感受着江水间的潮气吹拂这淡薄的衣衫,一向阴郁的情绪了便好了几分。
霎那间,似是被雷电击中一般,他感觉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下,而后就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他却仍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只是眉毛微蹙,放缓了呼吸,自从明枝死后,他便生了这心悸之症,终究是报应,也不知百年之后,明枝再见他时,是否会原谅他。
想到此处,他便再次拨弄着手中的迦南香的佛珠。
自小到大,他是不信乞求这漫天神佛便会获得怜悯和疼惜,这都是愚民所信仰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当他走投无路时,不乞求上天原谅他的过错,若是这世间有地狱的话,他定是会下地狱的。
不信佛能拯救他,不信神能洗刷他的罪孽,只是希望若有下辈子,她们能欣赏够这世间的花香,所谓的功德,全都给他的母亲,他的枝枝以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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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在临江附近的码头上岸甚是引人注意,文舒只得在距离闹匪患最远的一处小山村上岸。
此处虽说是山村,却是分外雅致,还未行几步,便看到了一大片荷塘,在微风吹动下缓缓摇曳,不愧是江南好景色。
裴渊此次出门仅仅带了文舒一人,他一改玄色亦或是暗色的衣衫,此时却换上了水蓝的丝制长袍,就连镶白玉的发冠也甚是雅致。
文舒恍惚之间,仿若又见到了那个活着的殿下,而非明枝死后仿若行尸走肉一般的他。
在他们面前荷塘中的乌蓬船上,突然窜出一个穿着绯色衣衫,水绿色衣裙,约莫三,四岁小姑娘。她仿若芙蓉生出的小精怪一般,甚是可爱。
她面容之间虽是柔和,但眉眼却是略显英气,脚边摆放了许多的莲蓬和荷花,她仍是不知足地在勾着最大的那个莲蓬。
此时裴渊的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担忧,毕竟那莲蓬的高度甚至比她的身高还高。
但女娃却是有自己的办法,竟是完整地把莲蓬捧在了怀中。
见状,文舒不禁感叹道:“公子,这依山旁水生出的娃娃自是厉害。”
裴渊颔首。
就在他们欣赏着其中的景色,停在水塘中央的乌篷船却是在快速的摆动。
定睛一看,那个双丫髻的小姑娘抱着一捧荷花和莲蓬,摇摇欲坠地挂在船边,因着身子娇小,她的绣鞋已然踏到了水边,眼中已经满是绝望,泪花却在不停地往下落。
裴渊的心间猛然一揪,还未等文舒前往,便踏着荷叶,使着轻功,一把捞起那个马上就要掉入水塘的小姑娘。
她幼小的身体揽入怀中时,他紧张的心跳才缓缓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小姑娘似是被吓到了,被他揽入怀中的一刹那,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仿若怕被抛下的小兽一般。
在落地之后,小女孩仍是不敢睁眼,他只得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也轻柔了几分;“好了,你该回家了。”
小姑娘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已然无碍,挣扎着从他怀中落地,眉眼之中满是感激。
她从莲蓬中挑挑拣拣了一个最大的递给裴渊,嘴角微微上扬,她脸颊处的小梨涡却是使得裴渊晃神。
当他意识回笼之后,那个小女孩已然捧着荷花和莲蓬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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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中的茶馆便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裴渊和文舒便早早点了一盏茶穿了一袭粗布的衣衫来探查一番。
但此处终究是离匪患太过遥远,百姓传来传去的消息甚至都比不上他在京中调查的多。
无奈之下,只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