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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衍。”
沈芩忽然笑了一下。
“姜衍,你说他喜欢你哪一点?”雨水不断沖刷沈芩的脸,顺着他的鼻梁连成线往下落,那双狭长的和沈承簪如出一辙的眼睛发亮,视线穿透雨幕,死死盯住姜衍,“玩儿个游戏好麽?我们来看看,他是喜欢你这张脸,还是喜欢你这个人。”
姜衍再次睁开眼,耳边仍然是细密的雨声,眼前却只是纯白色的天花板。
他在黑暗中听了一会儿雨声,才伸出手去够着床头的闹钟。
摸到闹钟熟悉的那种圆圆的冰凉触感,姜衍感觉好受了很多。
他没有手机,只能按开床头灯,再次查看时间。
现在是淩晨两点三十五分。
这是他在这里生活的第三个月,也是他第三十七次梦见沈芩。
很少梦见沈承簪,玫瑰花的意象倒仍然经常在梦中出现,大朵大朵聚成一团,像是漂浮的云,一阵风就吹散了。
姜衍从床上坐起来,窗帘拉得很死,屋里只有暖黄色床头灯的光线。
他起来把窗帘拉开一点,顺着窗户往外看,漆黑一片。
凭借从窗户望出去的空旷环境和交通状况,姜衍推断出这里应该是远离市中心的某处小镇。具体在哪里,姜衍也搞不清楚。
虽然当时沈芩的人把姜衍从机场带到这里时,没有蒙住他的眼睛,丝毫没有怕他逃跑的意思,但从机场到这处小院足足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姜衍很难记住什麽。
他也没有出过门,迄今为止活动空间仅限于这幢二层的小楼,以及庭院。
庭院的围墙很高,站在院子里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而且刚来的时候完全是荒芜的,没有种植任何景观植物,所以姜衍也很少去院子里。
他更喜欢像现在这样,站在房间的窗前往外看,视野辽阔,能够看到周围邻居家的小院,他们的邻居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独自带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孙女居住。老太太长着一张典型的黄种人的脸,看上去很是慈祥和蔼,姜衍常常在院子里看见她,十有八九都弯着腰在侍弄她满院子的蔬菜。她的那个小孙女,却长着一头金发,在难得的晴天里,姜衍看到她的眼睛是和天空一样的水蓝色的。
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站在窗边往外看,还能看见更远一点的地方,马路尽头,似乎是一所学校,姜衍时常看见背着书包的学生,三三两两,顺着道路由远到近,慢慢走过来。看那些学生的年纪和打扮,那或许是一所社区大学。
七点钟是姜衍今天的起床时间,现在距离早上七点还有四个半小时。
他大概很难在深夜从睡梦中醒来之后再次入睡。
特别是今天是去医院的日期。
今天是周二。
上午八点,是姜衍去医院接受治疗的日期。
他站在窗边静默地多站了一会儿,路灯在雨中遥遥相望,散射幽微朦胧的光线,英国的雨夜相比京洲市,来得愈发朦胧。
站久了之后左边第二和第三根肋骨中间的伤口又开始发痛,姜衍按着胸口,慢慢躺回床上。
他迷迷糊糊地好像有睡过去,但醒过来的时候再打开灯,看见时间仍然停留在夜里三点。反反複複很多次,睡过去又看见沈芩的脸。
来到英国之后,他多了很多很多的时间,睡眠却越来越差,睡觉好像变成了一项很难完成的任务。
早上七点钟,齐沛推开门的时候,姜衍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发呆了。
“姜少爷,您準备好了吗?”
“嗯。”
姜衍点了点头,从床沿上站起来,跟着齐沛下楼,吃过早餐。
齐沛递过来一把伞,“外面在下雨,姜少爷,走路小心。”
“好,”姜衍站在门口,换好鞋,接过齐沛递过来的伞,“谢谢齐叔。”
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一周之内只有这一天,小院的门会为姜衍敞开。
他走出屋檐,撑开伞,擡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姜少爷,小心脚下。”齐沛在他身后说。
姜衍没回头,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路。刚来的时候这座小院几乎是荒废的,杂草丛生,湮没人的小腿。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之后,有一天姜衍站在窗户边往院子里看,看见那位邻居奶奶敲了敲小院的门,然后笑盈盈地将几包五颜六色的蔬菜种子递到齐沛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姜衍就看见齐沛弯着腰把院子里的杂草都刈干净了,然后又挑了两包种子,一个坑一个坑地播种下去。
院子慢慢地丰盈起来,姜衍也常常看见邻居奶奶来敲门,送来一些齐沛没种活的蔬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