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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姜衍并没有什麽亲密关系的缘故,因此沈芩对他的伤害,只作用于他一人身上。
并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受伤掉眼泪——这样的眼泪对于受害者来说,更像是二次伤害。
因此,事已至此,姜衍并没有觉得害怕。
他只是觉得仍然很痛,生理上的痛觉缓慢而持续地影响大脑,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映在视网膜上,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车在盘山公路的尽头停下。
司机将车辆停稳,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俯身道:“沈总,到了。”
沈芩迈出车门。
雪仍然在下。
姜衍透过车窗望出去,看见漫山遍野的青翠掩埋在白雪之下,没了颜色。
他们的车停在山腰处。视线远眺,姜衍看见山脚下呈水滴型的巨大湖泊。
雪下得很密,然而天气却似乎还没到结冰的温度,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漫天大雪落入深绿色的湖中,不见蹤迹。
“下车。”
沈芩站在原地,司机为他撑开伞,他低下头,抖了抖衣襟上沾着的雪。
因为右腿受伤的缘故,姜衍只能慢腾腾地挪动着下了车,虽然已经尽量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把重心都放在了左腿上,但是踩下去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脚膝盖处迅速蔓延。
“走吧。”沈芩说。
姜衍一瘸一拐地跟在沈芩身后。
雪下得太大了,他走得慢,很快身上就湿漉漉的,肩膀和头发上都沾了晶莹的雪。
沈芩停下来,回过头看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却也没有要催促的意思,只是带着一丝微笑,平静地看着他。
别墅坐落就坐落在半山腰上,往下看就是被成为京市明珠的绿色湖泊,因为形似一粒水滴型的珍珠,因而得名。山下的一片其实都是京市旅游景区,山腰再往上,以前似乎是作为公立疗养院的存在,后来落入了私人买家手中,重新修建成了别墅。
姜衍慢腾腾地踱着步子,边走边想,真漂亮,这样的雪景。
他跟在沈芩身后,穿过高大的黑色缠花铁门,又走过一片庭院,站在需要擡头才能望得到最高一级的台阶前。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受热融化成雪水,顺着他温热的眼角往下流。
沈芩停驻在楼梯前,直到姜衍终于拖着那条受伤的右腿,艰难地和他并排站在了一起。
沈芩侧过脸看他,看见他脸上融化的雪水,说:“哭了?”
“......”姜衍摇头,平静道,“没有。”
这几十级台阶,姜衍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沈芩看着他发抖的苍白的脸,微笑着示意门口的服务生开门。
是一场酒会。
门向外拉开,沈芩颔首,迈进如春的室内。
暖风在姜衍冰冷的脸上,使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贯通二层的巨大枝型水晶灯伸展枝叶,千万片悬挂着的水晶吊坠微微晃动,灯光四射,绚烂夺目。酒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向上延申,铺满通向二楼的台阶。大堂左边铺设一块圆形地毯,厚重的三角钢琴在琴师的手下流淌欢快的乐章。
很多人。
站立着的,坐在沙发上的,在喝茶的,在交谈的,在微笑的,很多陌生的脸,在此刻都转向他。
姜衍怔怔地站在原地。
沈芩侧过脸,说:“跟着我。”
人群重又恢複了交谈,但是身为主人的沈芩进来,自然吸引了在场大部分的目光。
姜衍走得很慢,不再将重心都放在左腿上,而是试图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很痛。
每走一步,就好像有人用生鏽的破刀子试图切割他膝盖骨下方的皮肉。
他走得大汗淋漓。
沈芩从服务生那里取了两杯酒,漫不经心地递给姜衍一杯,视线却落在沙发上的一位年轻人身上。
“君铭,玩得尽兴。”沈芩在这位年轻人的身边坐下,朝他举了举杯。
姜衍沉默着,端着酒杯,在沈芩旁边坐下。
这位被沈芩称为君铭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比沈承簪年长不了几岁。和沈氏父子一样,他也有一张颇为漂亮的脸。
但沈承簪和沈芩的眉眼走向都是偏狭长立体的,皱眉的时候,注视的时候,带有很强的侵略性。
这位不一样。
这位君铭,眉眼周正温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嘴角带着一点微笑,和煦道:“沈叔,劳您费心。”
他的目光落在沈芩旁边的姜衍身上,问:“这位是?”
“姜衍。”沈芩说。
“姜衍......”君铭咀嚼着这个在交际圈中并不耳熟的名字,忽而笑了笑,“是沈承簪的......伴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