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谚识睨他一眼,看不惯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作模样,冷笑一声:你不是早看出来了吗,装什么傻。
郑烨举起双手表示无辜,不太有底气地说:我看出什么来了我
孙谚识问他:有那么几次你在我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是彩票中了大奖想告诉我,又怕我问你借钱所以憋了回去?
郑烨扑哧一声笑了,见好兄弟还能如常地开开玩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用脚把一旁的椅子勾到身边,坐了下来,老实交代:一开始纯粹拿你打趣,没真的往那方面想,后来和朗颂相处多了就有点怀疑,直到前段时间你和雷斌起冲突那天,我看到朗颂那样抱着你,心里就突然咯噔一下,心想坏了、完蛋了
作为旁观者、见证者,他最清楚当年的卓历维护孙谚识时的姿态,简直和朗颂如出一辙,可是
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我怎么开得了那个口,要是到头来我搞了一场大乌龙,岂不让你尴尬又为难。郑烨拖动椅子,往孙谚识那挪了一点,具体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颂怎么突然就搬走了,他去哪儿了?
孙谚识知道瞒不过郑烨,叹口气伸出手:来根烟。
我已经完全戒了。郑烨探进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孙谚识手心,烟不能解愁,来颗糖甜一甜。
孙谚识犹疑了一下,拿走了那颗薄荷糖,在嘴里含了片刻,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都告诉了郑烨。
郑烨的嘴巴从一条紧抿的直线变成了张开的口,沉默良久,动了动发酸的下巴评价道:班花这真是性情大变啊,哈哈哈哈
孙谚识不置可否,这么多年了每个人都在变化,况且他也从来没有那么深入得了解过谢霜语,对方不太幸福的原生家庭还是不经意间从同班同学那里听来的。
郑烨顾左右而言他地扯了两句,觑了眼孙谚识的神色,又把话题拉回到朗颂身上:小颂真回老家了?不回来了?
嗯。孙谚识应道,又补充,应该是不回来了吧。
就这样放他走?你能放心兄妹俩?
孙谚识看着郑烨:不然还能怎么样?刚才急匆匆出门,忘了拿安全帽,外套也没穿,回来吹了一路的冷风,原本因为着急、气愤而混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也冷静下来思考了很多。他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兄妹两在江城就像两片小浮萍,四处飘荡居无定所,在老家至少还有一位表叔照应着。朗颂若是接手了表叔的大排档摊子,也算是实现了开饭店的梦想,他勤恳踏实,以后只会越走越好。
郑烨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问:你真的没那方面想法?不等孙谚识开口,又继续道,我之所以一直闷着声不开口,主要是怕我错会,其次是看你挺依赖朗颂的。我跟你十几年的朋友了,这两年陪你、开导你,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你却不曾像依赖朗颂那样依赖我。朗颂住进来才一两个月,你就下定决定把酒给戒了,你之前住院的时候跟我说你觉得平淡生活还挺有滋有味的,我现在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是喜欢平淡的生活,还是喜欢和你一起过平淡生活的人?
郑烨适可而止收了声,看着面前的人。
一句句诘问,噎得孙谚识哑口无言,他盯着地面,不禁想起朗颂提出搬走时说的那句我可能是太依赖你,误解了对你的感情。
其实事实恰恰相反,在生活上他处处依赖着朗颂,以至于朗颂走之前还因为担心他的饮食,给他准备了一冰箱的速冻食品。
当然,没了朗颂他一样能活得下去,就像朗颂出现之前的任何一天一样,抽烟、打游戏、看电影、点外卖
其实这段时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可心境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那种缺失感就像饮料没放糖,菜里没放盐,一切都变得寡然无味。
你现在还怕半挂车吗?沉默良久,孙谚识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郑烨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怕,要是开车碰到,会躲得远远的。高中那一年,如果不是孙谚识把他撞开,他怕是要被那辆失控的半挂车给碾成肉泥。虽然最后他只是蹭破了点皮,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那种濒死的恐惧感仍记忆犹新,每每想起都不禁打个寒颤。
孙谚识淡淡一笑,说:我也怕。他怕很多东西,但最怕的是重蹈覆辙。
作为十几年的好兄弟,郑烨立时便懂了这短短三个字的言外之意。就像他过了十几年了仍困在那辆半挂车的阴影里,孙谚识也困在卓历的阴影之中。
差点被你给绕进去,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郑烨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再分开,让你谈感情又不是让你玩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如鼠了,以前你打架的时候可不这么缩头缩脚。
孙谚识顾虑的东西很多,但不想一一解释,他叹了口气,说:就当相遇的时机不对吧,如果朗颂是在更成熟一点的年纪出现,我会选择接受。
郑烨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是想要说服你,总而言之,作为朋友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谢了。
不过,郑烨话锋一转,我不希望你再活成原来那个样子了。
孙谚识挑挑眉梢:不会的。
郑烨一直赖着不肯走,孙谚识不情不愿地煮了一锅小馄饨作为两人的晚餐,给自己那碗多盛了几只,给郑烨那碗多放了葱花掩盖分量不足的事实。
郑烨没有察觉,用瓷勺舀了一只进嘴,忍不住夸赞道:好吃,小颂包的吧?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连忙噤声喝汤。
孙谚识看他一眼:这里不兴文字狱。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第97章 来接你回家。
离除夕夜越近,蓝楹巷也越冷清,店里自然也没什么生意,孙谚识懒得守店,这几天一早就往外跑,天黑才回来。
腊月二十七这天,郑烨一早来电话说要过来一趟,孙谚识便没出去,在家等着。
下午两点,郑烨到了,提着一个空的旅行包。他没别的事,是来抓孙谚识去自己家过年的。
别磨蹭了,郑烨把旅行包往柜台上一放,去收拾衣服,跟我回家。
孙谚识无奈摇头:我一个外人跟你回家算怎么回事,你安生过年吧,放心,我饿不死。
郑烨不乐意了:什么外人,我爸妈可是一直拿你当干儿子对待,今年我和甜甜都去他们那过年,一大家子人聚一起热闹热闹,你赶紧的。
孙谚识陷在椅子里,一动不动,郑烨也没那么容易放弃,走进柜台就去拽人。
两人正推搡着,一道熟悉的洪亮嗓门响起:干嘛呢,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孙谚识和郑烨齐齐扭头,看到了门口的华强。他穿着制服,显然还在工作,表情严肃凝重,不像是偶然经过。
孙谚识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知道了朗颂搬走的真正原因,找上门来了?他心虚地问道:强叔,您怎么过来了?
华强沉着脸进门,没什么铺垫,直截了当道:找月月生母的事有眉目了,来找你问点事。
孙谚识和郑烨异口同声:查到什么了?
华强一边掏手机,一边解释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