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飞舞的紫色蝴蝶缠绕在枝头,像在清晨五点,做一场将醒未醒的梦。
把东西放在桌上就好。
一个刻意压重的声音打破了豫欢的思绪,她倏然间回过神来,发现那张宽大的皮椅是背着的。
有人坐在上面。
豫欢的呼吸停滞了一拍,心陡然往下沉去。
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警告她--
不要去。
好的,先生。她压着声调,一步步朝那方长桌走去,脚步迈得很轻很轻,唯恐惊扰到什么。
走到桌边,豫欢把袋子放在那盆蝴蝶兰的旁边。她的手抬起又无力地垂落,还是没敢擅自去碰那盆花。
先生,一共是四百八十,请问您是现金还是扫码?她一边用小小的声音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蝴蝶兰,眉眼自然舒展,眼睛里亮亮的,像蝴蝶胡乱飞进了心里。
微信吧。男人淡淡开口。
皮椅随即转了过来,豫欢下意识侧头去看。
下一秒,那粉润的双颊变得惨白无比。眼里活泼的蝴蝶也在霎那间奄奄一息了。
怎么会是他!?
豫欢下意识揪紧了裙摆。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也对,为什么不能是他?
这间房内的一花一叶,一墙一椅,不都在无声地昭彰着主人是谁吗?
看到是我,你似乎还挺失望。沈常西不咸不淡的目光扫过去。
听出来他话里嘲讽的意味,豫欢张了张嘴,随后握紧小拳头,把头低了下去。
她小声咕哝着:坏东西。
他是故意把她骗到这里来的吗?就为了嘲讽她?为了显示出他如今的高高在上?
坏透顶了!
见她唇瓣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沈常西皱了下眉,语气冷硬又凶:你说什么!
豫欢被他这凶巴巴的口吻唬住了,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飞快回答道:没有。没说什么。
沈常西没有深究,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吩咐道:把东西拿过来。
男人说话间带着几分倨傲,像使唤下人一样,豫欢不自觉地拧了瞬秀气的眉头。
他今日的穿着比较随意,少了高不可攀的疏离感,黑色的风衣衬得他愈发桀骜。整个人慵懒地陷在柔软的皮椅里,双腿优雅叠起,闲适得不像话。
那装甜品的袋子离他很近,堪堪伸手就能够到。
可他偏要使唤人。
你可以自己拿啊。豫欢不乐意了,轻轻哼了一声,把小手背在身后,尽量让自己挺得更笔直。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她虽然是打工人,可也是有尊严的。
沈常西笑了声,笑意夹着阴郁,你们家就这种服务态度?
也行,我让你们店长来拿。
他作势就要拿起手机打电话。
豫欢一下子就急了,手忙脚乱地去拦他,哎呀!我跟你拿就是了啊!
情急之下,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扑到了办公桌上。
今天温度升高,她只穿了一件轻薄的衬衫,为了散热,领口的扣子还解开两颗。
从沈常西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对上她精致的锁骨。
像一对展翅的洁白羽翼。
羽翼之下有隐隐约约的白色蕾丝花边。
沈常西顿时愣住,喉结滚了又滚,像是被人不断摩擦的打火机小砂轮。
忽然,他烦躁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低吼道:把衣服扣好!
扣好?
豫欢不懂他突然暴躁是为什么,只是顺着他浓重而浑热的眼神往下望去。
啊!
预料之中的尖叫声刺向耳膜,沈常西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玩着手里的铂金打火机。
豫欢的双颊好像被人泼了红莓果汁,媚透了。
她手忙脚乱的去扣纽扣,一边扣一边委屈地骂人:无耻....变态...
你还可以再骂大声一点。沈常西绷着下颌,眼底黑沉沉的。
豫欢立马把嘴死死抿住。
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确保一丝风都漏不进去,她这转过身去,软声嗡了句:一共四百八!
她尽量说的很凶,可还是一点气势也没有。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声音太甜的烦恼就是就连骂人也是软的。别人非但不会怕她,还会觉得好玩的很,倒转来调戏她。
以前读书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调皮的男生堵在她的班级门口,就为了把她弄生气,听她奶凶的骂人。
没有现金。
沈常西漫不经心落了句,修长的手指去探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夹在指尖。
看到他准备点火,豫欢没忍住,蹦出来一句:你不是戒了吗?
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但不排除和六中的那帮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时,会偶尔来上一支。
又或许他是抽烟的,只是在她面前不抽而已,她曾不经意提过一嘴,烟味对皮肤和呼吸都不好。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抽了。
沈常西眸光轻慢地扫过她,嘴里咬着那支烟,哦,想管我?
这样子有些痞气,又带着独独属于少年的诱惑,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
可唯独眼神变了,变得森冷,漠然,不沾一丝柔软和妥协。
五年了,他已经不再是那颗掩埋在泥沙里的珍珠,而是更加璀璨耀眼的钻石,就和她想的那样。
而她.....
没....
豫欢咽了咽干涩的喉,忍着,不让自己红了眼圈。
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她忽然大胆地对上男人寒潭的冷眸,笑的很灿烂: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齐屿,你现在都已经过的这么好了,还成了大集团的高管,我们.....
她嚅嗫着,唇瓣都在颤抖,可依旧是笑着:
我们就当不认识吧,好不好?
话落,哐当一声响动,让本就焦灼的空气变得更加混乱。
那是沈常西手中的打火机,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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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不认识吧。
又是这种话,又是这种灿烂的,刺目的笑容。
沈常西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无限放慢,放慢到耳朵能听到氧气一点点钻进肺腔的声音。
眼眸晦暗深重,仿若夜色下的霾。
氛围降到了冰点。
豫欢不敢再继续看他了。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的手指正绞在一起,快要绞成一堆鲜红的烂肉。
齐屿?沈常西怔了怔。
他有多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
他都已经忘记了这烂泥般的名字,可为什么却忘不掉豫欢?
是因为太痛了吗?
痛到变成了记忆,时不时就要重复一遍。
沈常西自顾自地笑了声,仿佛听到了笑话。忽然,他猛地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豫欢跟前。
高大颀长的身体像一拢阴翳,从头到脚罩住了娇小的人。
齐、齐屿....你要做...
闭嘴。
沈常西狠厉地打断她的话,别再提齐屿这两个字,我不是他。
不再是被困在烂泥里,除了下坠,一无所用的人。
不再是那个对她掏心掏肺却仍旧保护不了她的人。
当然,也不再是那个被她戏耍的傻子。
豫欢怔怔望他,脑子很迷糊。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字如此抗拒?
不是齐屿吗?那他是谁啊?
沈常西烦她这般的表情,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尖,用几分狠劲,像捏住一只稚嫩的小翠鸟。
豫欢吃痛,想都没想就呼出一声:疼!
她被迫仰起小脸,一双纤丽美眸正委屈殪崋地瞪着他。盈盈一片,像春雾弥漫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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