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轻吐了口气,便仿佛从那套自懂事以来就如影随形、乃至构造着他所有可能的认知的把戏中脱离出来。“不好意思,我中毒太深了。”
“嗯?还知道中毒?看来孺子可教呀,不过,你要是真把那当成了毒,那小心又在另一头中毒哦。”仙子一边隔空将阿杰移到岸上,一边调谑道。
“那该把这当成什么?”缓缓飘浮间阿杰看着仙子不假思索地追问道。
“哎,所以科达比那西人免不了中毒。”说着,仙子收起手势,这下阿杰顿时失去悬浮力,噗通摔在地上。
被天女小小一整却并没让阿杰分神,他的心思还在那个问题上,“难道什么都不当成?”说着,站起身,向仙子走去。
“所以科达比那西人怎么着都是中毒。”仙子飘然落地,悠哉等着阿杰过来。
阿杰觉得仙子说话的样子就像逗一只正跟她手上提着晃动的绒线球较上劲的小猫…
慢着,让小猫团团转的并不是那没有生命的绒线球,而是小猫自己那颗让它把一切认作为“一切”的心…
哎?
之前自己明明已经从那个死循环里绕出来了呀,怎么一不留神又不知不觉掉了回去?
貌似果然如仙子所说,科达比那西人怎么着都是中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重新有点明白过来的阿杰已经到了仙子面前,看着目光微带戏谑的天女,阿杰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好吧,科达比那西人都是这副德行,仙子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吧,在本来无关知见的地方自生分别…”
“打住。”仙子打断了阿杰,“不必跟我说,这种证明容易把你自个儿又绕回去。”
阿杰听了一愣,转念间咂摸过味儿来,顿时心领神会自己笑起来,他屈身向天女小施一礼:“仙子明鉴。多谢。”便不再多言。
见阿杰自行转醒,仙子也松了口气卸下架势,目光里的调谑虽未褪尽,可其中似乎多了一份默许…
“跟我来吧。”说着,仙子便回身往水上走去。“后面,也许你会经历一些事情,那就不像之前那么轻省了,你觉得你能承受得住吗?虽然看起来,你对自己不再中毒好像已经有些信心了。”话语里若有所思。
对仙子没头没脑冒出的话,奇怪之余,跟在她身后的阿杰听着既像出于关心的提醒,又有点像激将。
“‘轻省’?我之前经历的那些匪夷所思,要是换了我们那儿其他人,十有八九不被吓死也被吓疯了。”
仙子回头瞧了眼有点洋洋自得的阿杰,笑而不语。
这时,只顾跟着前行的阿杰视线无意间下移几分,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和仙子一样凌空走在水面上。
这一看不要紧,阿杰立时慌了神,脚底一虚,眼见就要翻倒下去。
“Don’tbeafraid。Don’tthink。”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音未落,慌乱立时泥牛入海。
见阿杰镇定了点,仙子又轻轻补上一句,“letitbe…”
说来也怪,轻描淡写的两句话,阿杰心里所有下意识生起的慌恐和杂念立时烟消云散,更奇怪的是,仙子说的虽然不是他的母语,却不知为何似乎更契合此时心意的纹理,由此让这两句话在不着痕迹间生发出完全的、无所谓“效力”的效力。
于是,眼前发生的这看似不可能的事,亦还原回了只是“发生”而已,就像所有在此“发生”的一切,无论其显像出何等样“奇异”或“平常”、“可能”或“不可能”,作为“发生”本身,全都同样无差异地发生于此,本自无所谓“奇异”或“平常”、无所谓“不可能”或“可能”,而全都仅仅只是“发生”而已…
最初的忐忑渐渐平息,行于水上带来的那股清冽得正如脚下碧水的欣然也变得越来越丰盈,阿杰已然沉醉其中。
过去科达比那西世界印刻在意识中的“常识”、“物理定律”,此时,已全都不再能限定“现实”的发生。
无意中看到下方自己浮行的倒影,一种通灵般的感觉油然升起,令人浑然忘我,阿杰第一次未借助任何意念直接感受到了某种本质:存在,是种成像,而无所谓实体。
瞬间,心与世界映照在了一个无分彼此的境地里,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而这也是一切实体无所谓本质的本质...
转过一座尤为高大的石碑后水面豁然开朗,再没有任何建筑物。
出神未归的阿杰过了好久才因一次不经意的抬头发现周围只剩下浩渺烟波、
“这汪洋大海上啥都没有...我们这是去哪儿?我原先还以为你是带我去见你师叔呢?”见此情景阿杰也不由觉得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吗?”天女似乎有些心事,没有直接回答。
“当然记得。你跟我说的话,我怎么会忘?”说到这儿,心头一动,此言所指似乎不仅在此间,而且冥冥中唤起了某种越过时间乃至生命的奇异感觉,一时间阿杰就觉和仙子好像早就相识…甚至不止相识…只是这感觉太过离奇,以至无法聚焦便倏忽而去…
仙子并没理会阿杰的贫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但愿那时,你还真的记得…”
话在阿杰脑袋里转了个圈后,“你这…不会是在担心我吧?”说到这儿,油然而生的受宠若惊之下,是甜滋滋的欣喜。
仙子微微一笑,“如果真遇上什么事,到时你就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我担心的。”
望着天女的微笑,听着天女的细语,阿杰心里暖暖满是一团说不出的舒服,虽然仙子说的第二个“什么”听上去有点异样,好像它所指并不是阿杰想当然觉得它该指的那“什么”,一丝异感掠过心头,好在阿杰此时满心酥暖,没顾上多想…
“刚才那些石碑是什么?”
“时间机器。”
“什么?时间机器?就是那种可以回到过去的科幻产品?”阿杰心头一动,不仅因为毫无准备间遇上这原本只存在于科幻里的东西,更因为仙子提到它时竟这般轻描淡写、平平无奇。
“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时间,不光是过去。”天女依旧波澜不惊,甚至有点儿心不在焉。
虽然时间机器在科幻里已经被写滥,即便人们平日天南海北闲扯中也偶尔会提及,但那些毕竟都只存在于幻想中,而这会儿当它真出现在眼前时阿杰还是难以置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怎么仙子说起这事儿却如此平淡,难道“时间机器”作为一种现实在这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这么先进高端的东西,怎么看上去很…”石碑与阿杰概念中的“时间机器”反差实在太大,让他一时想不出更适合的形容词“…很古老的样子。”
“嗯…算是很古老吧——用科达比那西观念来看的话。这些石碑里最晚建成的都已经距现在…呃…让我算算…”仙子略加思索,“差不多有三万多地球年吧。”
“三万多年?”虽然身处这名为“阿尼卡提亚”的世界,此刻周遭现实着的一切让以往所有知识、概念都已变得不再有多大意义,可听到这个年代数还是让阿杰讶异,“那么古老的…高科技。它们还能用吗?怎么看着像遗址?”
“它们运转正常,都可以用。”
听到仙子这么说,阿杰下意识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用这时间机器回到进那片弄堂之前。
可不知为何,阿杰并没驻留于这想法,任由它一掠而过,他的心思依旧在那些远古石碑上,“运转正常?那应该经常被人使用,看上去不该像遗迹才对呀?”
“‘经常被人使用’?那也是几万年前的事了,现在几乎没人会去用它。”
“这么有用的东西怎么会没人用?”虽然难以理解,但阿杰又隐约感到从某种此刻还看不清的角度似乎有这可能,但他的问题仍然是,“难道你们这儿有什么规定,一般人不能使用?”
“你又不是没瞧见,连看管的人都没有,哪儿来什么规定不让用。”
“那怎么会这样?”阿杰觉得着实有点儿不可思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对了。”
仙子回想起什么,于是明白了这在她眼里如此稀松平常的事物为何会让阿杰大惊小怪,“科达比那西人总有好多愿望、幻想寄托在‘时间机器’上,以为有了它就可以随心所欲改变历史和未来,对那些欲壑难填、痴心深重、有太多遗憾、悔恨和不满足的科达比那西人而言,这是个再好不过的YY对象吧。”
“yy?可现在它已经是真的在那儿了呀。”
“当它变成事实出现在眼前,却发现那么神奇的东西在这儿居然几乎无人问津,这的确有够奇怪哦?”
“可不是咋地。”阿杰未加思索就把这话当成了共识,连点几下头认同不已。
“但你可知道,”仙子话锋一转,“即便有了时间机器,一切依然是没有‘如果’的…”
阿杰一愣,一时没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时间机器不就是为了让一切‘如果’都可以实现吗?怎么会…他迷惑不解地看着仙子。
“不解释。”仙子都没看阿杰一眼。
天女声音中的某种意蕴让阿杰一下似懂非懂有些明白过来,可兜兜转转依然撞不破那道看似理所当然的迷雾——一切怎么会“依然没有如果”?
有了时间机器,那不明明都可以“如果”了吗?
但在被仙子引导到的更深一层直觉上,他又隐隐察觉到,事实的确如仙子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某种深根固柢的妄想还是试图否定那种直觉,而竭力要让阿杰相信——或者说继续维持那种一直以来都在无意识中近乎先验相信着的信念——“一切都是可以如果的。”
“呃…呃…”
阿杰试图说些什么,但疑惑莫辨间又不知该说什么,那种妄想性的意识想要质疑仙子的说法,可那种直觉又抵住了它,然而这直觉终究不像那道妄想意识拥有某种看似显而易见的依据,并且没有一股愿望性力量做它后盾,因此在较量间很快落了下风。
可毕竟这种直觉与某种更真实的东西相通,而此时在天女身边让阿杰对诸般妄想性力量也不再那么毫无抵抗力,虽落入劣势,却还不至于放弃,只是看似还需要一点证据来支撑,而他虽然能隐隐感觉到那不证自明的证据之所在,却在勉力抵御间无暇去找它们,于是这断续的几个音节,既像犹疑,又像呼救信号。
仙子的声音就在此时袅袅而至…
“那时有一种‘时间旅行症候群’,使用过时间机器的人92%会成为其中一员,因为一旦时间有了一个看似可以‘如果’的机会,那么当真的进入了这个‘如果’之后,虽然改变了原有的因果,但开启的依然是后续未知的因果——这样一来与没有‘时间机器’时有什么两样?——而当那时仍不能满足,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如果’下去呢?于是很多人从此停不下来,以致最后陷于疯魔...其实,这种对‘如果’的尝试和没有时间机器时在单向时间里对‘如果’的尝试有区别吗?再者,当他们进入‘如果’时,那唯一而无一的‘此在’真的有可能‘如果’吗?...所谓‘时间机器’其实只对无法洞悉未来的人,才有妄想上的意义,也正因如此,也只有他们才需要时间机器。如果洞悉了未来的本质——不,应该说是‘时间’的本质——那么就会明白‘时间机器’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当那直觉收悉这恰时自来而又如此本然的证据,立时屏退了所有惑乱,试图质疑它的力量也随即静音。
于是,不再有什么能阻碍它明晰起来,阿杰开始亲手拉开那道遮蔽在眼前的帷幕...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奇遇让我来到这里,我就不会在看到时间机器时产生想要回到那时的愿望…”思犹未尽间他又想到了另一层,“而且那些所谓的‘结果’往往都是在人并不真的知道它是否会产生、更不知道它在种种可见不可见的机缘下究竟是如何产生的情况下发生的…而当人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结果’再去选择前往某个时间点时…他自己身上原本在不知情下会参与导致那结果出现的原因…便也被改变了…他实际将面对的…好像仍是一个未知的未来…慢着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