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化妆师在一边叫:祝遥、秦老师,过来补妆了。
秦恬在旁边欢快的应一声来了,叼着棒棒糖往那边走。
曲清澄问祝遥:怎么没叫你祝老师呢?
来剧组一会儿,曲清澄应该已经听出来,为了尊重和方便,剧组各工作人员称呼演员,都是姓加老师的格式。
唯独对祝遥不是。
祝遥挠挠头:我还没演过什么出彩的角色,资历又浅,实在不能被叫做老师吧
曲清澄笑:秦恬都是秦老师呢,她不是和你一样大?
祝遥问:你怎么知道她和我一样大?
我查过。
祝遥忽然学着刚才闵佳文的语调:喔查过啊。
曲清澄瞥她一眼:你这个小孩子,真的是学坏了。
我学坏了吗?跟谁学的?
反正不是跟我这个老师学的。
好了不逗了。祝遥说:是我让剧组的人别叫我老师的,叫名字舒服一点。
她又挠挠头:老师这个称呼挺神圣的对吧。
那你
曲清澄脱口而出两个字,忽然又闭嘴不说了。
什么?祝遥问。
曲清澄看一眼远处对助理交代事情的闵佳文,摇摇头:没什么。
祝遥说:我去补妆咯。
去吧。曲清澄笑盈盈一伸手:要我帮你拿椰子水么?
祝遥递过去:你
嗯?
不会要看我演戏吧?
曲清澄说:毛姐叫我过来,不就是看你演戏的吗?
啊不要吧!祝遥快速的叫了一声:我我我紧张。
曲清澄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在片场我又不是来监考你的老师。
说不好,我就是紧张。
曲清澄看着祝遥微摇的头,忽然说:你的马尾松了,该让发型师帮你重新绑一下。
祝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一句:你帮我绑。
大概她脑子里想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五年前祝遥参加运动会的时候,那时的祝遥因为祝映岚的缺席,连怎么绑马尾都不是很会,是曲清澄让她蹲在一边,帮她绑好了马尾。
那时曲清澄的手像微风,拂过祝遥的额角发梢。
第二件,是刚刚闵佳文莫名调戏曲清澄的时候,曲清澄一瞬间本能露出错愕和慌乱的样子。
这两件事叠加起来,促使祝遥大着胆子说出一句:你帮我绑。
曲清澄愣了一下:剧组没有发型师的吗?
有啊,但是在忙。
那好的呀。
祝遥指指一个角落:过去绑吧,不挡路。
两人一起走过去,祝遥背对着曲清澄蹲下。
当曲清澄的手指拂过祝遥额头皮肤的时候,祝遥微微闭上眼。
周围是很吵的。剧组除了正在拍戏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嘈杂喧嚷的。所有人都在跟时间抢速度,奔走的脚步声,互相的喊话声,被推来推去的衣服架子声。
灯架移动声。剧本翻动声。换衣服的窸窣声。
所有这一切的声音,在祝遥的耳边模糊,模糊,越来越模糊。
她这时才发现,她带曲清澄走到的角落,放着一盏立灯,大概要随时拉过去坐氛围灯光的,这会儿也没关。
祝遥一蹲下,就刚好在立灯的照射范围内。
立灯的灯光,照得祝遥穿校服的背上暖融融一片,她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
是曲清澄温柔的眼光注视着她、点亮了她,她的背上,才这样暖融融一片的。
她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感觉。
好像有一块藏了多年的寒冰,在这样暖融融的目光中,渐渐融化了。
变做奔腾的小溪,从心尖上往下流淌,流淌过枯草、灌木,流淌过瞪大眼睛的松鼠,流淌过十七岁时那些千回百转、晦暗不明的心思。
闵佳文的一次启发,让教室里走往曲清澄身边的十八步成为了可能。
祝遥闭着眼睛,听周围的喧哗嘈杂都化为模糊的背景音,此时的世界里,只有她和曲清澄。
她轻声说:曲清澄,我高二那年参加运动会的时候,你也帮我绑过马尾,记得吗?
曲清澄笑:记得的呀。
手指和声音一样温柔,从祝遥的额角开始,一下下往后梳,祝遥所有的头发,被她轻轻攥在掌心之间。
祝遥叫她:曲清澄。
嗯?
你待会儿,可不可以不要看我演戏?你看着,我真的紧张。
曲清澄温声说:好的呀。
那我背对你演戏的方向,只是听你演,这样你会好一点吗?
祝遥笑起来:会。
******
今天排戏的场次,本来除了祝遥上午演的吃面那场戏,没什么重点场次。
接下来的一场,本来是秦恬演的女生,给闵佳文演的老师买了零食,一种祝遥演的学生没吃过的零食。
祝遥走过去,故意把秦恬手里的零食撞翻,后来秦恬和闵佳文走开以后,她又默默从角落钻出来。
一个人,犹豫很久之后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小零食,塞进嘴里。
这场戏因为有比较外放的动作来展示人物情绪,难度反而不是很大,祝遥一边补妆一边在心里复习台词,听着慕姐在一边,把秦恬的手打得啪啪响:别吃了!道具都要被你吃完了!
秦恬嘻嘻笑。
这时梅导的助理匆匆走过来说:别补这个妆了,拍戏的场次要换。
祝遥一愣,秦恬趁机又抓一把道具小零食塞进嘴里,刚才一旁看剧本的闵佳文,也抱着双臂披着外套走过来听。
助理说:换成两个主角初吻的那一场。
祝遥呆了:什么?
梅导说今晚刚好真的在下雨,光很合适,先拍一遍试试。
闵佳文从专业角度是很认同的:今晚的光和氛围感的确是合适的,可以拍一遍试试。
她对演技的运用炉火纯青,是随时可以上阵大杀四方的状态。
但祝遥不是啊。
现在她的演技,还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不受控制、时灵时不灵的。
造型师来带她去二楼换衣服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懵的这是整部电影最重要的戏之一,怎么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