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决定作业再也不抄答案了?
不是那个啦。
那是什么?
祝遥指尖摩挲着不锈钢餐盘并不怎么光洁的边缘:秘密,不能告诉你。
你们小孩子都有这么多秘密的喔。
是的呀。
曲清澄又瞪她一眼,祝遥笑着夹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借闭嘴咀嚼逃开这个话题。
不能告诉你,我现在心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感。
不能告诉你,我有多么庆幸刚才从商晓冉身边匆匆逃开。
不能告诉你,我有多庆幸自己还是一个不明白喜欢这件事的人。
只要我假装自己还不明白喜欢这件事,你就只是寄托了我青春期全部向往的那个人,我渴望成为的那个人,我期待有一天能够成长成熟到与你并肩的那个人。
我还可以在你面前当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不用因为害怕喜欢上你,而远远躲开你。
曲老师,真是,万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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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快要吃完的时候,曲清澄端端正正摆在餐盘边的手机响了。
祝遥瞟到手机屏幕上显出郑先生三个字。
心里砰砰跳了两下。
曲清澄看了祝遥一眼,接起来:喂,你好。
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不高兴的样子。
一贯的温声细语,让祝遥并不能窥得她真实的情绪。
嗯。
嗯。
好的。
曲清澄只这样应了几声,就说:那,再见。挂断了电话。
祝遥低头扒着饭粒,发现自己食不知味,一句是男朋友吗又被饭粒堵在嗓子眼,无论如何无法轻描淡写的问出口。
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八卦。
曲清澄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餐盘旁边,又像不想看到似的,放进风衣外套兜里。
抿抿嘴,就把话题带到作文上去了:说起来祝遥你的作文呀
怎么了?
天马行空,也就是说嘛没什么逻辑。
后来不知怎么又讨论起当仁不让和义不容辞之间的区别。
一顿饭就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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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遥晚上在书房做作业时,想起今晚跟曲清澄一起吃的那顿饭,才发现曲清澄很奇怪。
在曲清澄了解祝遥的沉默以后,大多数时候,是放任祝遥舒服得沉默的。
并不会像今晚那样迫切的找话题。
祝遥咬着笔帽盯着眼前的阅读理解题,发现自己有点不知如何面对郑先生是谁这件事。
那时她还不知道,曲清澄也不知如何面对郑先生是谁这件事。
祝遥觉得,郑先生的存在,让她远离了商晓冉可能带来的那种危险。
但与此同时,郑先生的存在,又让祝遥努力争取的曲清澄最喜欢的学生这个称呼,微妙的变得渺小起来。
曲清澄是她奔向时填满她瞳孔的全部背影。
而祝遥是曲清澄完美世界里拼图的小小一角。
其中的巨大差距,该怎么制衡。
******
周二早自习,祝遥拎着煎饼果子走到自己座位,看到桌上放着一杯豆浆。
祝遥迷茫的看了一圈,发现四周的人都在背课文或小声聊天,没人注意到她探询的眼神。
祝遥把豆浆放到一边,竖起英文课本,开始偷偷吃煎饼果子。
早自习下课以后,商晓冉走到她桌边:怎么不喝?
是你啊。
不然还能是谁?
我自己买了。
那你从明天开始别买了。
不要。
我想给你买,行不行?
意思就是不行啊。
祝遥,你事情真的要做这么绝吗?
模模糊糊的反而不好吧。
商晓冉左右看了一眼,在闹哄哄聊天声的掩护中凑近祝遥耳边:你不让我喜欢你的话
不怕我做出什么更厉害的事么?
祝遥刚要问那是什么的时候,商晓冉已经走开了。
唐诺在问她:你找祝遥干嘛?
商晓冉笑着说:没什么,我以为祝遥喜欢听歌,想问她借一张CD来着,结果她没有。
什么CD?你找我借啊。
一个很小众的乐队,你肯定没有
祝遥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听着商晓冉娇俏又开朗的声音想
更厉害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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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遥没想到晚自习下课以后家里会有人。
餐厅亮起的一盏灯,光线微弱,照不透过大空间里无边的黑暗,反而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
祝遥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妈。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祝映岚了。
祝映岚染了头发,也许打了热玛吉或埋了蛋白线,两边脸颊的肉吊着,让祝遥生出一种在看人偶的陌生感。
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是她妈妈。
妈妈怎么会陌生又熟悉。
祝遥小腿上之前受伤的地方忽然隐隐作痛,可伤好已经快一个月了,从外表看连伤痕都不再看得出,早已失去了跟妈妈倾诉的意义和资格。
祝映岚并没有问祝遥过得好吗,而是端着一杯红酒摇摇晃晃,鼻子里发出不屑的轻哼:有钱人装b的玩意儿!
也许又是签合同受了挫。
祝映岚用语的粗鄙庸俗,一下子让祝遥联想起她死命塞给曲清澄的那个红包,急不可耐的要转身离去。
你站住。
祝映岚叫住她:你知不知道,这个周六是你们曲老师的生日?
祝遥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日期。
十一月五日,天蝎座。
祝遥把自己心里有关星座的知识全部调动起来,说天蝎座什么来着?
热情善妒。心机深沉。外冷内热。
无论哪一个词,好像都跟她想象中的曲清澄不搭边。
除了曲清澄的那句话:那看来我的外表挺具有欺骗性的。
祝映岚又说:我要请你们曲老师吃饭的。
到最贵的R西餐厅,她不收红包没关系,生日嘛送点礼物总是应该的
祝遥忍无可忍的转头:妈,现在老师都不能搞这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