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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带上来!”
拂尘一扬,魏孺深高声吟唱,“传——罪人程珩远——”
程珩远身上脏污的囚衣已被换下,然而裸露在囚衣外的手背和脖颈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可见陆子青对他没有半分手软。他被两个狱卒押着,行走中右脚还打着跛,上身却挺得笔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亓刃下巴处,眼神很是恭敬。
随着他亦步亦趋走入殿内,臣子间的窃窃私语也多了起来。激进派几个老资格的大臣算是跟着程奉铭一路辅佐亓刃上的位,如今见到程珩远被虐待成如斯模样,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恨不能砸了笏板,指着亓刃的鼻子骂狼心狗肺。
程珩远越过一众大臣,目不斜视地和程奉铭擦肩而过。
他不等狱卒催促,自行下跪,磕完头后颤声道:“臣……咳咳……户部尚书程珩远,咳……拜见皇上。”
饶是他腰板笔直,咬字清晰,这几天在陆子青手下吃的苦头也让他提不起声音。短短一句话,咳嗽了好几次才磕磕绊绊地说完。
朝上众人听得痛心疾首,不少官员投向程珩远的目光都饱含痛惜。
等程珩远表演完了,亓刃先是看了程奉铭一眼,见他面色不改,于是不快地眯了眯眼,鹰隼般的目光又射向程珩远。
“户部尚书程瑾之,你勾结沧纳余孽苏殷,意图谋反,可否认罪?”
皇帝一发声,议论声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不约而同看向殿堂前方的户部尚书,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右相之子的回答。
一片静谧声中,程珩远挺起胸膛,逐字逐句地说:“臣,无罪!恳请皇上明查!还臣一个公道!”
“吾儿冤枉!”
程奉铭苍老的伸冤声紧跟其后,犹如泣血。他并没有出列,唯有拐杖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敲击声,一向挺直的脊背如今却拱着,仿佛蒙受了不白之冤。
亓刃嘴角轻扬,简直要为这对父子的演技拍手鼓掌。古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竟然堂而皇之,当着众人的面,要他明察秋毫,笑话!
他不再多说,拂了拂手,“既然如此,传苏殷。”
时隔三日,苏殷终于再次见到了程珩远。他踩着虚浮的脚步,拖着疲软的身体,跪倒在亓刃脚下。
以他的傲气是决不允许自己向亓刃低头的,然而不知段逸风给他下了什么药,现下他浑身乏力,喉咙里更像是哽了块火炭,灼地他说不出一字一言。
交给落红衣的信息不知有没有成功传达给程珩远,他甫一跪下,就焦急地看向不远处的户部尚书,此举在众人眼中更像是坐实了两人私交甚笃的传闻。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苏殷容貌姣好,本不容易叫人忘记。当初跟在亓刃身边的几位将领都见过他,虽说年隔已久,可他们对苏殷的相貌还是有三分印象。
“苏殷,你可承认自己是沧纳三皇子?”
亓刃眼皮都没掀一下,底下已有人跳出来大声指认,“皇上!此人确实就是沧纳三皇子,末将曾在军营俘虏中见过这孽障!”
苏殷紧锁眉头,这场指认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演给文武百官看的一场戏。就算他否认,后续也还有“亓容”这个最真实的证人,他不想和“亓容”当堂对峙,就在犹豫之时,程珩远忽然望过来,神情悲切不已。
“你真的是沧纳遗孤?”
苏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无声地点了点头,指甲却没入了掌心。是他主动要求程珩远撇清关系的,为了保住程家,他只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隐瞒身份、居心叵测接近户部尚书的卑鄙小人。可他没有想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仿佛被人背刺了一刀,会是这么难受。
“你我莫逆之交,你为何要害我?!”
程珩远毫不犹豫地把苏殷推到了风口浪尖,果然此话一出,朝堂瞬间如一口沸锅,喧嚣声中夹杂着不少难以入耳的谩骂。
苏殷缩着肩膀,忍受着一波接一波的嘲讽和辱骂。慢慢地,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水中,水流将这些声音冲得不甚真切。他失焦的目光在嘴巴张张合合的官员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亓刃身上。
因为他直接承认了沧纳三皇子的身份,“亓容”这颗精心准备的棋子也就等同于白费了,亓刃阴着脸,很不愉悦。
“呵,莫逆之交?程尚书,让苏殷打扮成女人,以宠妾的身份把他带入沉府的人,难道不是你?这你又要如何解释?”
亓刃不愧是从宫斗中摸滚打爬出来的皇帝,三言两语就发现了漏洞,苏殷不禁担忧地看向程珩远。
程珩远锁着眉,一副有口难开的模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