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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窝囊废,保护不了身边的任何人。母后、大哥、朋友,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慢慢变冷,变硬。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话精,为什么要许下承诺,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梦中亓容的叹息成了一道解不开的枷锁,扼着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用……
拳头不断落到脑袋上,他自残式地自我剖析,费尽心机想要找出自己活在这世上的价值。终于,他想到了君莫。
伸手抚上胸口,被忘川剑所创的伤口还没愈合。指腹用力,血液很快渗透绷带,印出一圈红晕。
对啊……他是个笼中人,至少,君莫还需要他……
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当初和君莫交换条件成为笼中人,真是人生中最为明智的一个决定。
除了这个……自己还有什么用?
想到此,苏殷不觉悲从中来,他急需纾解心中的这份苦闷,可是手边无酒,又要如何借酒浇愁?身边无人,又要和谁倾心吐胆?
再回神时,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堵石门之外。
这里漫天飘雪,万物枯竭,是君莫的闭关之处——长雪峰。
他背靠着石门坐下来,仰头看着峰峦顶上被白雪掩盖的琼楼玉宇。母后和祖父的灵位就在那里,他却连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时至今日,他还是无法接受父皇母后是因为红颜蛊才结为夫妻。这算什么?他和他的两个哥哥都成了这段旷世绝恋的笑话。可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己的母后呢?沧纳没了,大哥死了,二哥失踪,自己沦为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师父……我想你了……”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把脸埋在膝盖之中,鼻尖酸涩,却强忍着眼泪没让它们掉下来。君莫不喜欢他跟个女孩儿一样哭哭啼啼,也看不得他这幅懦弱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梦魇里挣扎着惊醒时,头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双手双脚更是冷的失去了知觉。
眼前忽然一暗,一柄油纸伞撑在了他的头顶,积起的雪花从倾斜的伞面上簌簌掉落。
“少主,你怎么在这?”
临羡担忧地看着他,伸手掸去他肩头的落雪。
苏殷虚弱地笑了笑,“我来看看师父,他应该快出关了吧……”
临羡停在他发上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说:“怎么都不打伞,快回去吧。”
苏殷想告诉她自己不是不打伞,而是自己的双手已经无力撑起伞。然而目光一错,他瞥到了从临羡身后缓步而来的君莫。
红色的伞盖,翠绿的伞柄。伞下的君莫缓带轻裘,皮肤冰塑般晶莹剔透,依如崖下初见那日。
他握着伞柄的五指指尖乌黑,所过之处飞雪都凝成了冰霜,
苏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被君莫那两点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觉得心慌和窒息。
“师父……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苏殷。”
君莫站在一丈开外,脸上漠然,苏殷却没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急地哆嗦着嘴唇,“古大哥他……”
“本宫都知晓了。”
简短的一句话击破了苏殷最后一道防线,数不清的悲痛涌上心头,还没发泄出来,君莫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苏殷,你真是个煞星。”
苏殷的嘴唇抖了抖,陡然失去了颜色。
“机关、祭品……我给你安排好了一切……”
那一卷卷成堆的图纸闪过脑海,又回想到穆修然的话语,苏殷的脸色变了又变。
“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非得去找段逸风?他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红色的伞盖掩住了君莫的双眼,但仅从他的话语中,苏殷就听出了不可遏制的愤怒。
“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他“噌”一下站起身,狂风吹的两人衣袖鼓起,临羡拉住他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穆修然是谷主安排保护你和祭剑的祭品,段逸风擅自进塔,一切都乱了套。”
苏殷瞬间反应过来,轻声辩解,“我没有找段逸风……”
刚说出口,他就闭了嘴。
他也怨段逸风措手杀死了古宁,但若不是段逸风,他早就命丧黄泉。幻境之中他们都把对方当成了痛恨着的仇人,若要论起对错,自己又比段逸风好的了哪儿去?无论如何段逸风都是为了救自己而来,若这个时候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那他成了什么了?
微弱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红盖伞下露出了一双阴鸷的眼眸,君莫的表情像是随时会扑过去掐死苏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