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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大哥……你起来,我、我给你疗伤……”
“嘘……听我说……”
古宁已然支撑不住身体,手臂弯曲着,用手肘抵着地面,嘴角的血一滴滴坠在苏殷的鼻梁上。
“我只有那一个妹妹,从小到大,我舍不得凶她半句……”
“你记住……那畜生的名字,叫魏孺深……”
“杀了他!给阿静报仇……不然我死不瞑目……”
苏殷把下唇咬得稀烂,颤声道:“不要说了……我能救你,你、你先起来……”
古宁揉了揉他的头顶,目光渐渐涣散,思绪似乎也飘远了。
“进无欢谷时,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得光了……上天眷顾,让我碰到了你们……”
“你……门主……谷主……大家都待我很好……”
“还有婼风那个丫头,”他说着虚弱地笑了笑,嗓子眼里只发出“嗬嗬”两声,“要还有什么……就是,我舍不得她……”
胸口的剑被慢慢抽出,古宁浑身一颤,泄尽了力气,倒在了苏殷身上。
“别说了……古大哥,坚持住,你舍不得她就不要闭眼!”
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角滚落,苏殷失声痛哭,他挣扎着想把自己从古宁身体底下拉扯出来。
“我曾经给阿静寻过一处好人家……可惜她心高气傲……”古宁的意识明显乱了,“婼风……我舍不得……”
“你帮我照顾好她……”
“心头血……笼中人的心头血能起死回生……”
苏殷喃喃着,顾不上肋骨断裂的疼痛半撑起身子,眼神慌乱地搜寻着忘川剑,而后看到了持剑之人。
“是你……是你杀了古大哥!!!”
段逸风僵立在一旁,握着剑的右手被反噬到深可见骨,不断发着抖。
“把剑给我!!”
苏殷疯疯癫癫地朝着不断后退的段逸风扑去。
“把剑给我!!把剑给我!!!”
争夺中段逸风手一扬,忘川剑被抛了出去,苏殷也重重跌倒在地。
千机塔内除了他和段逸风,还有一个靠坐在地上的少年。他们中间横呈着数具尸体,随着机关启动的声音,塔顶大开。
黑云低压仿若触手可及,飘风急雨涌入塔内,砸在皮肉上是刺骨的冰冷。
苏殷匍匐着,扭曲着爬向忘川剑,又被段逸风托起身子。
“小殷,你伤的很重,别动……”
“去你妈的!”他推开段逸风,执拗地爬向忘川剑。
“古宁死了!就算他活着,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你他妈给我闭嘴!他没死!我能救他!!!”苏殷一拳砸在段逸风的脸上,揪起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和古宁拼酒的场面宛若昨日,他忘不了古宁学他捧着酒坛仰头灌酒的模样。现在想来,古宁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总是傻气冲天地笑出一口白牙,却每次都在靖宏和君莫面前笨拙地护着自己。
不管自己闯了什么祸,古宁都会二话不说地担下来。
他是老师,是兄长,是最讲义气的朋友啊……
那天他说:“我来无欢谷,是为了学这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我要给她报仇雪恨!”
“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功……”苏殷抽噎着,泪湿双颊,“我早该想到的……”
拳头如骤雨般落下,段逸风无声地承受着他的怒火,脸上的面具在暴击下碎裂开来,露出了小半张右脸。那些可怖的烫伤从脸颊蔓延到鼻梁,凹凸不平,好似腐肉。其中一道伤口自眉峰划过鼻梁,见不得光似的隐于烫伤之下。
一抹血色自眼角细小的裂口蜿蜒流下,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殆尽。同时,一支精巧的鸣镝从他散开的衣襟中掉落了出来。
段逸风脸上闪过难堪之色,他撇过头,把这可怕的伤痕藏在阴影之中。
苏殷似乎是被这些烂肉刺痛了双目,见了鬼般扔下段逸风,伸长手臂够到剑刃,不顾掌心的疼痛,倒抓着忘川剑挪回古宁身旁。
他把古宁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以剑尖抵上自己的心口。血祭过后的忘川剑浑身散发出夺目的红光,剧烈的颤动让他几次都快脱手。
他从未想过,最后血祭忘川的人,会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
剑刃很快刺破皮肤,尖锐的痛感从心口一丝一缕爬满了全身,拿着剑的手却连抖都没抖一下。
就在他下定决心之时,靠坐着那少年忽然出了声,“人都僵了,就算你是笼中人也回天乏术。若你死了,谁给他报仇?”
苏殷手一顿,如梦初醒般看向他。
“真的是你,呵,苏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