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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睡意朦胧之时,他依稀听到了君莫的话语。
“我说的是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迷迷瞪瞪地眯开一条眼缝,见君莫还是背对着自己,把心安放了回去,搪塞地回道:“嗯……不看……”
“殷儿,你不恨我吗?”
暮春的深夜还透着刺骨的冷,君莫转身,就见苏殷大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正挨挨蹭蹭地朝自己靠近。
“师父,好冷啊……”
或许是久未受伤,腰间的刺疼让他感到有些许无助,或许是未退的风寒让他头脑模糊,亦或许是这声师父,骤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心房。
隐忍许久后,君莫轻轻勾住苏殷的腰,将他揽入怀中。
他把脸埋在苏殷的肩窝中,半晌,极小声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
翌日清晨,苏殷清醒后猛地坐起身子,先是看了身边一眼,君莫早已不见踪影,后又低头往裤裆里瞧了一眼,干燥清爽,没有任何不适。
很好……没有失态……
昨日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过于惊险刺激,这一晚上他睡得极熟,连君莫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辰时过半,他蹬上靴子,套上外衫,准备去和明净要盆水来洗漱。
他心情还算不错,嘴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甫一打开门,便径直看到君莫挽着湿漉漉的头发,斜眼看着他。
……
空气凝滞了三秒,苏殷一看到这人就想到昨晚自己如何窘迫,他卡了卡壳,才傻乎乎地和君莫问早。
“殷儿,过来洗漱。”君莫远远唤他,语气温柔。
菩提树后放了两口大水缸,此刻一口水缸上放着个比缸口更大的木盆,君莫显然是刚洗了头发。
苏殷简单的清理了自己,君莫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侧着脑袋,用手帕轻拭着头发上的水珠。
这在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画面,放到君莫身上,总归看着有点不真实。毕竟,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君莫,他总是一副竖着发冠或别着发簪,神情肃穆,眼神凌厉的模样。
注意到苏殷毫不遮掩的视线,君莫极为自然地递出手帕,“手酸,你来。”
“……”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哪里做过这伺候人的活。可不知怎的,苏殷内心里没有半分反感,想都没想就接过了帕子,绕到君莫身后。
君莫少有把头发全放下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这一头绸缎般的黑发浓密厚实,发梢已长至腰际,轻轻拢在手里,颇有分量。
他慢慢揉搓着,撩起对方的全部发丝时,不经意看到君莫的后领里,嵌着一片粉色的桃花花瓣。
现下的确是桃花正盛的时节,可是来时的路上,似乎并未有桃花盛开……
“师父……”
“嗯?”
淡淡的阳光下,君莫微仰着头,双眼轻阖着,看着很是享受。
苏殷突然不忍心打破两人之间难得的宁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总觉得师父身上有股花香。”
“嗯,皂角的香味吧。”
君莫的声音慵懒至极,似是暖阳中昏昏欲睡的白猫,撒娇般从喉咙里哼了几声。
苏殷手上的动作更为轻柔,擦干发尾后,他看着君莫很配合地递来桃木梳,有点哭笑不得。
“师父这是把我当成惊鸿照影了?”说是这般说,到底还是接过了梳篦。
“殷儿是殷儿,我不会把你当做任何人。”
“那你使唤起我来可是毫不含糊。”
君莫轻笑道:“如果殷儿想的话,我也可以天天给你洗头束发。”
这种带了“天天”的事,他哪敢肖想。只是他恍惚想起入药时,君莫确实为自己沐发过。
那时候自己是什么反应?
苏殷第一次觉得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候自己阴阳怪气,对君莫连讽带嘲,原本两人和谐的对话总会因他莫名的挑刺而告终。最后闹得一拍两散,谁也别想痛快。
反观君莫,从彼时到今日,除了触到他的逆鳞,其余时候都还算得上和颜悦色。
他明白自己不该对君莫产生任何好感,君莫对他的所作所为同样是一根哽在他喉咙里的刺。但长时间的相处下,君莫的百般包容和舍身相救,让他不知道除了眼前这个人,自己还能依靠谁。
临羡开门看到的便是苏殷情难自禁的模样,她脚步一顿,拢拳轻咳一声。
苏殷被抓包似地缩了缩手,眼里的温情还未散去,就听君莫道:“帮我束发。”
“啊?哦……”他呐呐着应了一声。
临羡一摇一摆踱步过来,眼带揶揄,“小少主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时候啊,看来谷主平时没少疼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