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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感到自己终将被抛弃的事实,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嚎啕起来。
泪珠滚落脸颊,他的哭法也还跟孩子一般撒泼任性,又是踹脚又是捶地,弄了满身满脸的污泥。身边的侍女拉不动他,只捡了银子远远地躲在一边。几个疯子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地从他身边跑过,污水溅得他嘴里都是。
他哽咽着,边咳边呕,模糊的视线里亓容的身影却渐渐清晰起来。
不要走……他低声喃喃,卑微乞求。
亓容驻足于一片火光之中,墨发白衣,徐徐转身。他的身后是即将倾倒的琼楼玉宇,脚踩着焦土残骸,头顶着灰烬浓烟。他站在这炼狱人间,凝视着乱世纷争,眼底无悲亦无喜。
他的面容一片空白,衣袂纤尘不染,唇瓣开合几下后勾起嘴角,是个极为嚣张讥讽的弧度。
狂风把他的话语刮得支零破碎,黄沙模糊了他的面容。苏殷膝行几步,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揉了一把眼睛,定睛一看,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亓容的脸上伤疤纵横交错,最深的一道从眉峰划过鼻梁,犹如裂开了一张血盆大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是故意的!
苏殷猝然惊醒,双手紧抓着被褥,盯着床顶纱幔许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第006章 无欢令
“阿姐,你说这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靖门主那脚狠得,是头熊都给踹废了吧!”
少女清亮的嗓音传入耳中,苏殷思维还没活络过来,微微侧目,只见屏风后映出两个玲珑的身影。
“婼风又不听话,不能叫阿姐,要叫门主。”
是言家姐妹?
紧接着又是小姑娘聒噪的声音,“阿姐阿姐阿姐!!!我又不是木辰门的弟子,才不要叫你门主!”
“胡闹,当着外人的面不许再叫。”
虽然是训斥的话语,语气里却并未带上多少责备的意思,看来言婼云挺溺爱她这个妹妹。
苏殷重新闭上眼,心底止不住冒出酸气。
几个月前,苏祈还手把手地教他练字,苏翊打猎回来,拎了一头雪白的兔子供他玩耍,还有亓容……会握着他的手轻轻拨动琴弦。
想到亓容,他不禁又是神伤,曾经那么美好的一切,如今都化作了泡影。
“苏公子,你醒了就别装睡啦!”纱幔被人揭开,扎着双丫髻的少女探进头来。“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靠近谷主?你不知道谷主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碰他?曾经有人摸了谷主的手,当场就被卸了一条胳膊!”
没想到言婼风在她姐姐面前还是个小螺号,苏殷略感惊奇地看向她。
“你没事乱跑什么,还好谷主没有怪罪,不然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个苏殷就来气,“是你们强行把我关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眼见两小孩要打起来,言婼云连忙拉住自己妹妹,“婼风,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她又转向苏殷,“苏公子那日为何冲撞谷主?”
提起这事苏殷就尴尬不已,但也不怪他将人认错,君莫和亓容身形相仿,又都气质卓绝,乍一看着实叫人分不清。
他轻咳一声道:“错认成了一个故人,实在是对不住。”
言婼云掩唇一笑,“不怪你,谷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许是这次易容与你那故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虽然不该以貌取人,但这两人一个好比天上谪仙,一个恰似泥地蛤蟆,那是十万分的不相似。既然都易容了,就不能把五官的位置摆端正些?君莫这口味有够独特的……
不对……易容……
平白无故做什么易容?君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仅凭一个身影就让人如此惊艳的,普天之下除了亓容,这无欢谷谷主就是他遇到的第二人。
这种气质绝非常人所有,这人……当真不是亓容?
苏殷目光微沉,边想边说:“他若不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冒充你们谷主?”
“谷主有无欢令。”
“那是何物?”
“无欢谷传承数年的令牌,执此令者可号令无欢谷众人。”
“那倘若你们谷主被人杀了,或是无欢令被人盗了,别人再冒名顶替,你们岂不是被蒙在鼓里。”
言婼云理了理鬓发,“非独步武林者,怎堪当无欢谷谷主。谷中想取谷主而代之者数不胜数,若他真是你口中的草包废物,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苏公子莫要想太多,好生歇息着。”
言婼云柔软的声音似有一股魔力,听着叫人安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