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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兮无欲无求地看着她,说:“我猜你不想让我死。”
长睫投影,苏木在光下莞尔一笑,说:“你说了许多,却一直不问我因何缘由,你又要猜吗?长兮。我喜欢这个名字,也更喜欢现在的你。”
明珠投下的光晕下亮暗分界迷糊,长兮临窗站立,背后经窗外明光投射,正面便更显得黯然。咒链抑制了他动作範围,外面于他而言绝不是咫尺之距,他就像一抹站在光明边缘的孤魂,此处便是他的极限。
长兮脚腕被勒出了红痕,紧得他脚骨发麻。他擡手盖住了双眸,缓缓呼出一气,说:“他人呢?”
“我知道你要问,”苏木朝他伸手,臂上铃铛在珠光下闪着金光。她站在明珠下,说:“你过来我身边,我告诉你。”
长兮垂下手,即便红了眼眶也稳声不变,一字一顿,淩冽如霜。
“他人呢?”
苏木脸上的笑意僵下来,只剩下冷淡的漠视。她这般瞧着长兮,见长兮眸光如剑,却不羞不恼,平淡地说:“死了。”
“撒谎!”长兮骤然斥声,“撒谎!”
铁链在黑暗里被拖得当啷作响,长兮慢慢迫近,随着走动脚腕已然被勒成红紫色。他此刻感觉不到疼痛,死死地盯着苏木说:“你在扯谎!”
苏木擡脚,赤足踩着冰凉的铁链,温柔地唤出他的名字,“长兮。”
“闭嘴!”
苏木脚下感受着铁链微动,好似那阴影处拴着头巨兽。她盯着那暗影,看名叫长兮的‘巨兽’走出来,双眼熬得通红。
长兮与她脚尖相抵,晲着她,说:“你背上的催云伞呢?”
“冷静得可怕,你总能让我另眼相待,我心仪的便是如此的你啊。”苏木昂首,踮脚凑到长兮面前,朱唇轻啓,“你猜得没错,现在他还没死,为了救你他耗损自身,生死劫提前了。他两度见你丧命,我用催云困住他,这一劫他必死无疑。”
长兮眸如寒潭,冷冷说道:“癡心妄想。”
“他钟情于你,与我一样。真说起来,感情上倒是我后知后觉了。流光和即墨枝早就看透的事情,我偏生在你死后才看明白。”苏木望着长兮,唇勾薄笑,眼底却毫无波澜。她说:“你先前有一句话说得对,流光在事将成时摆了我一道,因此,我的祈盼便又晚了三百多年。三百多年前让你回来焱山的那封信其实出自流光之手,那时我便知他另有打算。如你所言,那凡人女子身上杀伐气太盛,若强行从地火中挣脱,就会和其他恶灵一样成为一抹孤魂。如若不摄取凡人之灵,很快便会灰飞烟灭。为此流光逆天而行,以琨玉扇骨为媒介,强行用自己的灵根为她塑了副不死不灭的躯壳,自己却活不成了。”
苏木说及此稍作停顿,似在思考,少顷后说:“我没想他如此深情,也不想他如此贪心。大抵是想和那女子厮守一段,这才打上了你的主意。他授你封山咒符,便料定你会倾力补之。你原身为莲,力竭时现本相,化禅心,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可禅心抑地火,他只敢取一半维系自身,这就有了后来之事。我们晚到一步,禅心已毁。”
“你说癡心妄想?因为你没见着柳争当时的模样。”苏木说:“你若是亲眼见过,就知有催云伞在,这生死一劫,他在劫难逃。”
长兮呼吸一滞,苏木的话就像把利剑,剜得他心口血肉模糊,但他仅仅用了几瞬便冷静下来。他从苏木的话中寻着蛛丝马迹,几乎肯定地说:“你不想我死,却想要柳争死,这便是你一开始的计划。”
“你很厉害,尽管方寸已乱也能静下来思考。”苏木露出些赞许,说:“三百多年前禅心被毁,你根基尽损,死生一线之际催云伞开雾睹天,原来并蒂双生也是绝处逢生,这便是你的一线生机。柳争这三百年沉身地火,灼身之痛,反噬之苦,耗损灵根维系着残存的半颗禅心,灵力所剩无几,就算没有催云伞,这一劫他也难渡。”
长兮哂笑一声,顷刻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垂首,将苏木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仿佛自己不是被囚系之人,他戴着脚铐枷锁,更像一头随时要沖破牢笼的兇兽。
“你怕我,也怕他。你想做之事、所求之果,最后都会化作一枕黄粱。”长兮不急不缓,像是在伺机而动。他注视着苏木的眼,连最细微的变化也不想放过。他继续说:“你说的话你自己都没底,不然怎会舍了从不离身的催云伞。”
长兮从苏木身上寻找着破绽,他受制于人,最忌讳被人牵着鼻子走,他要反击,便要打破这看起来落于下风的处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