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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你不是老眼昏花,是糊涂了!”贾陇骤然斥责,晲了他一眼,沉声说:“我素日待在公廨,院子里的人也倦怠了……”
“老奴不敢。”老仆忙惊慌地扑跪在地。
老仆自平城起便跟在贾陇身侧,贾陇正妻于一年前因疫逝世,后贾陇被升调此地,常常忙于府衙琐事,府中行使大小事物之权便落到了他手上。
说是老仆,实则比贾陇的几个妾室要更受府上下人尊敬。
贾陇从椅子上起身,走了两步,是要扶老仆起来。老仆越发得惶恐,贾陇搀着他的手,说:“上次的刺客有眉目了麽?”
“还……没有。”老仆半擡身,惴惴不安地说:“实在是无从查起,这人像是凭空冒了出来,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那夜除了老爷您……”
贾陇背着光半俯身,眸中阴晴不定。老仆要接着往下说,却听着门被人叩响。
“老爷。”守卫隔着门禀告,说:“文墨斋的掌柜来了。”
先前因着求长兮手里的画,几次三番往文墨斋递了拜帖,老仆曾特地吩咐府中下人,文墨斋来的人一律直接请进府里,不必通禀。
贾陇松开手,老仆额头又贴着了地。
老仆没有起身,亦不敢再说话。他觉着面前被挡的光亮起来,听见自家老爷进了内屋。他撑着上半身擡起头,欲膝行退出去,腿在地上磨了两步,听着里头说。
“既然办事不牢靠,就换一拨吧。”
老仆跪退到门槛处,才爬起身开门退出。
门又被重新合回。
贾陇脱衣到一半,忽觉烛火一晃,身后袭来一阵凉风。
“又见面了。”柳争这次连面都没蒙,手中短刀紧贴着贾陇的后脖颈,话音疏朗。
贾陇心中一惊,道:“又是你!”他没回头,余光斜到了墙上的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拽紧着袍子说:“不知我与阁下有什麽冤什麽仇?”
“别多话,依旧我问你答。”柳争握着刀,说:“玉真观修建由谁人负责?”
贾陇没立即答话,神色在烛火燃烧声中越显凝重。柳争这一问,令他越发摸不準这人心思,这人像是有备而来,却又好似哪派都不是。
柳争横过刀口,在贾陇的后颈上虚虚地擦过,滑到了颈侧。贾陇觉得抵着喉陇处的刀刃冰凉,听见柳争又说。
“答话!”
唬人
长兮被引到前厅,小厮先上了茶水,热茗飘香,长兮不用掀盖,便知道是难得的好茶。
老仆动作迅速,长兮刚坐下,他便进来了,先与长兮客套了两句,又等了少顷,始终不见自家老爷过来,便又想着退出去看看。
长兮拈起热茶,撇着茶沫说:“我回家方才知道那画已经被兄长允了出去。其实也不是出自什麽名家之手,大人给的金子叫我受之有愧。”
“掌柜的说笑。”老仆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就站在门口处,说:“还没问过长掌柜,是何处人氏。”
长兮吹了口气,茗香热雾缭绕地往上冒,他似专注在好茶上,没立刻答话。
老仆像是寻常閑聊,说:“长掌柜玉树临风,家中兄长也是一表人才,小人好奇,何处水土这般的养人。”
长兮拿低了茶盏,看向他说:“东飘西泊,四海为家。”
“如此。”老仆颔首,说:“小人年轻时也曾辗转过几处,尤其是我国京都,华灯璀璨,掌柜去过麽?”
“去过。”长兮不知何意,如实答道。
老仆像是惋惜,叹气说:“可惜现在人老了,身子骨再也架不住舟车劳顿,对京都也唯余仰慕之情。我那日上门也曾和掌柜的兄长聊起,他对京都也甚是向往,却不曾说起去过京都。”
“时间久了,怕是淡忘了。”长兮搁了茶,手心余热,说:“我与兄长年轻力强,随时可再去。”
老仆不再说话。
贾陇来时已经换了身新袍子,瞧着脸色仍旧不悦。
长兮从椅子上起身,老仆跟着贾陇走动几步,恭敬地垂首立在身侧。
“大人看着面色不好。”长兮说。
贾陇眉眼阴郁,他坐下来,捧着老仆奉上的热茶,似是没听到长兮说话,过了会儿才说:“长掌柜来英城不久,吃住可有不适?”
“一切都好。”长兮也重新坐下,说:“今日深夜叨扰,是想和大人说说灵山图的由来。”
“哦?”贾陇抿了口热茶,眉间的阴沉像被茶水沖淡了。他正襟危坐,说:“莫不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长兮对着添茶的小厮轻轻颔首,回头说:“先前我不肯将灵山图出手,并非因为不肯割爱,而是此图来路邪门,我也是偶然所得。前人曾叮嘱我,此画不可细品,可为何,却没明说,所以此中玄机我也不得而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