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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将长兮藏起来,谁都不让看。
柳争就这样盯看了长兮片刻,忽然连着被子一块抱紧了。他抱着长兮,完全能将他包裹起来,侧身时能将窥探长兮的烛火都挡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的几日柳争往外跑得少了,常与长兮坐在池边,锦鲤撑死了一批,池子里的莲倒是依旧鲜绿。长兮也鲜少再听柳争说起王德诚的消息,他偶尔问起,柳争倒知之甚详。
王德诚腿断之后出门不便,往日生意场上的朋友几乎都断了联系,他如今别说出门,就是观赏院内湖景,都得由小仆擡着。想去哪儿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刚开始的时日最难熬,经逢巨变,王德诚整夜睡不着觉,人都瘦脱了相。
这样的日子不只没了盼头,连尊严也没了。王德诚的吃喝拉撒都要人看顾,他身边根本离不开人,尤其半夜尿急,少不得吵醒涂曦,涂曦便在院中给他单独腾了间屋子。涂曦要忙于生意上的事,不常待在宅子里,两人的生活像是对调了,依旧很少待在一处。
有一次柳争上门拜访,却被宅中下人拦了回来,只说现在老爷身体不便,夫人吩咐了不见外人。王德诚并不知他昔日‘旧友’被拦门外,只当如今没人肯与他往来,涂曦看似对他‘无微不至’,却是将他关了起来。
王德诚也无如奈何,他现在仰人鼻息而活,万事都要仰赖涂曦,所以心中哪怕万般恨,也只能咬碎了齿往肚里吞。渐渐地涂曦好似忘了他,下人对他也懈怠了,他被迫搬离了涂曦的院,单独住在一个小院里。
除了一日三餐,王德诚再也见不到人,他在漫长的等待里,连怎麽与人交谈都忘了。他整日躺在床榻,睁眼闭眼都没什麽区别,既不知怎麽活,也想不到怎麽死。
王德诚被彻底击败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眨眼便到了五月底。
柳争这几月将院中造景翻了新,将池子扩建了好几倍,里头除了锦鲤还养了些其他鱼,芙蓉也种了新的,这时节正值花开。
先前池子里的荷叶被柳争挖出来种在了水缸里,那是他送给长兮的双生石所化,长兮说要养在水里,便将它化作了荷钱。柳争见满池初莲,便将荷钱也雕成了盛开芙蓉,盛在小小的缸中,摆在长兮的房中。
长兮习惯了人间的日子,冬雪夏雨,人间四序各有风景,既能围炉煮茶又能倚栏听雨,逢节时会锣鼓喧天,走在街上便能感受到人世的时和岁丰 。
京都大得没边,吃喝玩乐数不胜数,柳争常拉长兮出门閑逛,从名家酒楼到深角小巷,哪里有新鲜味美的小食,两人便哪里钻。
两人过得惬意,连即墨枝也不知被柳争送去了哪里,竟没再来捣乱,流光倒是来‘拜访’过一两次,其中一次还被柳争‘拦’了回去。没了即墨枝,流光也不挑事,主动上门还客气地拎着宫中糕点,只是柳争不让他见长兮,他便也不来。
今日流光兴起,又偷摸着飞檐走壁翻进了柳宅,他逛蕩了一圈没找见人,走过池子时正见鲤鱼打挺,只见他手指一捞,便将那锦鲤掐在了手心。水珠滴滴答答淋湿了屋檐,锦鲤疯狂地甩着尾,流光手一松,将红尾又扔了下来。
‘啪嗒’一声惊到了人,外面小仆走过来,见着锦鲤直挺挺地躺在地面,心中直纳闷。小仆拾起鱼,见已经没了气,便想着拿到外头扔了,他走出门见门前走近一人。
“敢问,”苏木脱了裙钗,换了一袭男衣。她嗓音如风,“主家在吗?”
小仆手中捏着鱼,见他却觉得奇怪,只因这几日天气好,现下天色又已暗,苏木身后却背着一把伞。
“不巧,我家主人外出了。”小仆见他气度非凡,抱手说:“公子寻我家主人要有事,可晚些时候再来,或是留个口信,等我家主人回来,我好禀知我家主人。”
苏木也抱手,说:“劳烦,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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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兮与柳争在一处小摊上吃藕花酿,摊主是地道的京都人,做藕花酿做了几十年,在别处都吃不着这味道。长兮好甜好过辣,他馋各种甜食,便成了这街铺的常客。
老板见着二人也高兴,长兮与柳争长了副好模样,碰上铺面冷清时,还能因这二人多添些主顾。
长兮吃净最后一口,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嘴。老板掀开盖,热气弥漫着甜花香四处飘,长兮打了个饱嗝,确定自己当真吃不下去了。
柳争笑出声,手指落了铜板,起身说:“时辰还早,再四处逛逛?”
长兮也直起身,两人几步出了摊子。五月底的日头已足,晚上还余留着热,被街上人来人往的气氛一炒,更是热得出汗。柳争摇着一柄墨翠的折扇,将长发挽成了高髻,左耳的长链便招眼得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