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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成日在脂粉堆里打滚,最爱的便是美人,他心中焦急,也顾不得你来我往的寒暄,挨个儿将酒盏斟满,接着端正一坐,便催促道:“柳争兄快些开始吧。”
音刚落便见得屏风后灯火骤明,柳争摇晃着酒盏,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几人皆被骤然的明亮吸去了目光,只见屏后端坐着一人,宽衫细腕,轻擡手指划过泥偶,从衆多之中捡了一个捧在掌心。
烛火明灭,几人甚至没看清那人做了什麽,便见那手掌大小的泥偶人影在他掌心渐拉身长,转眼间已落地画人,从屏风后袅袅而出。
六郎对女子面容有过目不忘之能,他见着莲步移来的女子眉目妖娆,与其中一个泥偶长得一模一样,惊喜之余还生出些骇然。
“这这……”六郎又喜又惊,伶牙俐齿变作了期期艾艾。
几人皆沉浸在这一出,却唯独六郎流露出些恐慌,王德诚也如衆人一般,他忘了些烦心事,又叫六郎胆小如鼠的模样逗笑了,说:“柳争兄莫要拿我等开涮,看将六郎吓成什麽样子了。”
女子已移步到了桌边,她眉眼勾出热情媚笑,倾身给傻眼的六郎斟酒。
柳争手持空盏,道:“怕什麽?‘热豆腐’这不来了。”
女子柔若无骨地搭着六郎的肩,送酒盏到他唇边。六郎的脸颊蹭到了脂玉般的皮肤,那点骇然立刻便被抛之脑后了。
“绝!真是太绝了!”六郎仰头喝尽酒,见屏风后又绕出俩亭亭玉立的女子,豪声叹道:“柳争兄真乃神仙也!”
另有一人说道:“这戏码不新鲜,戏法倒是新鲜。”他牵了摸上胳膊的玉手,说:“柳兄府上到底还藏着多少好东西。”
“家大业大。”柳争疏懒地说:“我也没法子。”
屏后那人‘戏法’娴熟,不出片刻便将泥偶幻化人形,绕身周围给人斟酒。衆人喝着温酒翘首以待,终于窥见那屏后端坐之人站起身,缓步走了出来。
六郎酒杯没拿稳,‘哐当’砸在身前,酒顺着桌沿淋湿了衣衫。女子贴身为他擦拭,却叫他推开了。
六郎怔怔地盯看着‘长兮’,见他绯红宽衫款步而来,风姿雅韵都不如他那一张脸来得惹眼。绯色豔丽,却不足以衬他风情,眉目流转间叫满园颜色尽失。
王德诚率先起身,他擡手道:“原来屏后是柳二公子。”
其余人也尽站起身,柳争倒是神色如常,六郎开口时险些咬到舌头。
“柳……柳二公子?”六郎捧面癡看,见‘长兮’桃花眼含笑,结巴道:“柳兄……好福气啊。”
“你怕是傻了!”一人道:“说的什麽胡话?”
六郎已经看呆了,经人斥声方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之言似有歧义,他忙改口,“柳兄有此弟弟,真是好福气。”
柳争默声不答,看着面前温风和煦之人哪是长兮,分明也是个泥偶。
泥偶半眯着眼,温顺地唤了声‘哥哥’。
醇醪
长兮隔门坐在屋中,将衆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院中酒过三巡,酒桌上的人都已喝得醉醺醺,六郎左拥右抱,口齿不清地说:“此、此间乃是神仙居,怪不得柳争兄不着急娶亲。”他打了个酒嗝,嘿笑一声,说话已不着调。
“我家夫人大气,往后柳争兄尽可请我们兄弟几个过府叙旧。就是苦了德诚兄……不过没关系,柳兄邀我等也是一样的!”
王德诚也喝得坐立不稳,闻言只露出个苦闷的笑,又仰惯了一大杯。
‘长兮’给王德诚续酒,看着酒杯渐满说:“德诚兄有何烦心事,不如说与我听。”
‘长兮’轻言细语,斟酒时更给王德诚奉了个含情脉脉的眼神。王德诚险些捧不稳杯盏,甚至连看‘长兮’都不敢。
“也不是什麽大事。”王德诚目光闪避,虚声道:“二……劳二公子一问。”
长兮喝了茶,神色在昏暗的屋中晦暗不明。茶盏放回案几,他手指落在了桌面,奇声道:“怎的还是不行,平日的我难不成是什麽兇神恶煞?”
柳争半晌无话,对比身旁的‘长兮’,他今日显得兴致缺缺,甚至有些怏怏不乐。‘长兮’毫无所差,他仍然在与王德诚对谈,半眯的眸盛着淡淡笑意。
长兮从未这样笑给他看!
柳争抿唇一笑,笑意冷冰冰不达眼底。他指尖摩挲过杯身,目光越过衆人瞧向那半合的屋门,不痛快地想,全怪即墨枝多管閑事,没事找事!
“你瞧。”
长兮见屏风顶上突然站立一人,这人半身隐于阴影中,头顶快要碰到了横梁。他肩膀边垂着一双腿,流光坐于梁上,双手支在身侧,正俯身看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