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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阶,景閑玉走过去,问守门护卫说:“下面马车是谁的?”
护卫目不斜视,答道:“是京都来人了。”
柳争扯过景閑玉,半推着他继续往里走,手把着他的肩头继续道:“要知道是谁,还有比自己去看更清楚的麽?”
景閑玉被半推着,干脆将脑袋一仰路也不看了,他闭着眼说:“我累死了。一天一夜,我就没合过眼。”
“谁说没合过。”柳争垂首和他耳语了一句。
景閑玉立时站直,用力一把拍开肩头的手,加紧了步子就往里走,也不知柳争到底说了什麽,将他耳尖都气红了。
前头的人气呼呼,蒙头直撞,后面的人又快步的贴过去。柳争非要和景閑玉挨着走,他道:“我说着玩笑,你不让说以后便不说了……”
柳争说得慢,他拖着这句话,装作无意地说:“马上的事情……”
景閑玉瞥过去,柳争忙不叠地抿嘴摇头,无声地补上后半句——再也不说了。
景閑玉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他忽然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柳争也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问:“你也猜到了?”
“嗯。”景閑玉拐进了庭院,院中的大油茶树开得正茂,给底下的石桌铺了花香,看着是刚落下来的。景閑玉边走边说:“梦境每次的变幻都毫无征兆,好比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知道门口的马车是谁的,可是他知道。”
柳争看着景閑玉,在等他继续说。
景閑玉推开屋门,解了披风随手丢在须弥榻上,又道:“上一次,我与孟老在此喝茶,忽然就见到了流光,在我还摸不清状况时就与我说了很多。我当下没在意,后来想起便觉得很不对劲。”
“当时的‘照舞’重伤未愈,孟老提及让‘你’跑一趟柳城借银,但并未说起同你同行的还有世子。”景閑玉看着柳争,“后来我发现侯世子与照舞长得相像,正是我们在莫话记忆中见过的那位小将军,我才察觉到了端倪。”
柳争回忆着道:“唐行确实也说起过,世子同去柳城一事是临时起意,所以孟老和你谈话那时确实不可能带上‘照舞’。”
“‘照舞’那会儿病得太重了。我后来旁敲侧击地打探过,‘三君’这人很有能耐,侯世子被救回来后不到半月,就已基本痊愈,称得上‘赛华佗’一名。”景閑玉问:“什麽赛华佗能让将死之人在半月之内恢複如初?”
他自问自答,“除非他不是人。‘三君’不是人,世子又与照舞长得一致无二,所以‘三君’是谁就很好猜了。他们二人演得根本就是自己。”
“可是我瞧着照舞是真的记不得了。”柳争神思飘忽,他在柳城时曾多次试探,可观照舞的反应实在不像是刻意隐瞒。
景閑玉忆起这次见到照舞,也说:“她这次似乎和之前略有不同。”说完又想到了那幅仕女图,困惑地说:“安定侯定边平叛,战功彪炳,要‘照舞’从小扮男装接替门第倒说得过去,可弄个傀儡似的双生子女儿关在院中又有何深意?这事做不利落还极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确实蹊跷。”柳争开了窗,让茶香飘进屋里。他倚着窗说:“在柳城我就想到了,还思量着叫唐行将这位三君画下来。”
“然后呢?”景閑玉走去了里间换衣裳。
庭院里的茶花朵朵滚圆红豔,正是风清气朗的好时节,景閑玉穿的却还是湖亭赏雪的那一套厚裘。他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套绾色道袍,套上才发觉袖口都已经洗得褪色了。
安定侯府是真的穷。
景閑玉这般想。他换衣裳的空当里一直没等到柳争的回音,换好衣裳走出去才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
清风裹挟着若有似无的淡香飘进来,绕着帘子打了个转,日头正投晒在窗沿上铺着的滚金白裘上。
金光闪闪。
景閑玉擡手虚挡了一下,他走到窗边,见柳争正站在油茶树下朝这边看。
柳争对着他招手,景閑玉理着袖子没开口。他听见柳争喊说:“他说他不会。我立时就想,我的玉儿就作得一手好画,现在也用不着画他了,岂不正好画我。”
——
照舞先去了前厅,里头的人吃过了茶,正把臂言欢地往外走,拽着赵靖胳膊的是左司谏王卫。
王卫满面红光,看见照舞时哈哈大笑,赞许地夸耀说:“侯爷好福气啊,儿子生得这般端正,简直叫人眼红。”
“哪里,哪里。”赵靖一手撑拐,对着照舞道:“快过来,见过左司谏王大人。”
王卫忙道:“岂敢,岂敢,我哪里受得起世子的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