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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舞不觉困意,便坐在洞口处愣神。她听见身后走近脚步,便拍了拍身旁的石块,道:“这处倒真有些眼熟,你说我会不会当真是什麽侯世子?”
“是吗?”柳争垂眸看她,不答反问。
两人皆未立即接话,林间不闻山鸟虫鸣,只听得身后‘噼啪’地火声,照舞仰头道:“我是灵啊。”
柳争在她身旁坐下,慢声道:“你身上飘着琨玉扇的淡香,不是从外染上的,而是自内而外。”
“我是扇子骨啊。”照舞咧嘴一笑,道:“我未修成人身时只是一物件。”
“那修成人身之后呢?”柳争道。
“修成人身之后。”照舞随意地靠着壁,细细回忆着说:“我修成便是上灵,天大地大,四处撒欢呗。”
柳争道:“你来过边境吗?”
“没有。”照舞道:“三百年哪都去过,唯独没来过边境。”她手指戳着眉心,侧头说:“那个世子天生眉心点朱,我曾跟时兴描过花钿,却从不曾点过朱砂,方才随口一说罢了。”
照舞惬意地后靠着说:“我喜欢富庶丰饶之地,如京都,临天子近百官,花天锦地,好不热闹。”
——
柳城近半个月因璟王寿宴一事闹得熙熙攘攘,因此城门处守卫也多加了一批,若碰上来贺寿的,一律护送直接领去王府,由府上管家接待。
管家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来人报了名号,若是乡绅,寒暄一番便领去事先排好的酒楼住下,若有官职在身的,便安排在府内的客厢。
和管家一同接待来宾的是柳城知州谭絮,他这边刚送走人,就见那边士卒领着两个高挑英气的青年和一个披挂大氅的书生进来。
谭絮瞧着三人面生,士卒已将人领到了跟前,依礼禀告道:“大人,此三人说是北境安定侯府的人。”
照舞神色如常地盯着谭絮,她记得这人,成命堂的孩童就是林高升专门为讨好他所养。
唐行先亮出玉牌,接着说道:“此乃我家世子,授侯爷意随府上先生特来贺寿。”
“原是侯世子。”谭絮谦和地说:“久闻侯爷威名,今日得见世子,果真少年英才。”
柳争只管静立一侧,照舞却睨他一眼,傲慢意味颇浓地说:“你是何人?”
这一声问得谭絮笑意凝固,他今日穿着五品绯衣,又特意提了安定侯,将人夸了两句,岂料得跟前少年好不识趣儿。
那头管家匆匆走近,他听着照舞的语气,两人似有旧怨,忙赶上前打圆场。
“大人。”管家先对着谭絮行礼,后躬腰转对照舞道:“世子远道而来,我家王爷自是不甚欣喜,几位不妨先下榻梳洗一番。”
管家眼神一动示意侍女将人先带进庭院,侍女欠身盈步,照舞也不看谭絮,跟着人便走。柳争进去前倏忽一滞,道:“谭大人,待会儿再续。”
三人一道离去,却将谭絮气个半死,若说照舞只是有些倨傲,柳争便是有意气人。他身着官服,客客气气地站在府门处恭迎,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两人,敢如此讥讽他。
谭絮咬牙拂袖,管家忙挡在他身前安抚道:“大人莫气 ,这安定侯府的人如此无理,待老奴见了王爷,定会如实禀告。王爷赏罚分明,大人只管将寿宴一事办得漂漂亮亮,才是要紧事。”
那边柳争三人进了庭院,看院中铺路的石子颗颗圆润鲜亮,沿着栏内绿竹一路蜿蜒至廊下,宛如踏春踩水。
唐行走在最后走得轻,他见的都是碎石铺路,还没见过用这麽鲜亮的小圆石铺路,唯恐再一脚磨坏了。
侍女掀帘引三人走进长廊,长廊每隔十几步便置着一个雕工精巧的暖炉,暖炉边还摆着盆花,沿着长廊看不见尽头,寒冬腊月竟开得正盛。
长廊曲折,侍女将人一路带进屋子,屋中也供着暖炉,和庭院里气温截然不同。柳争脱下大氅,侍女已沿着门退了出去。
照舞看屋子一圈,正对门挂着帘子,帘后听得水流潺潺,是方小池子。屋内布局精巧,与北境的布局大相径庭 ,颇有几分南边的雅致。
“哇,世子你看。”唐行围着暖炉打转,叹道:“不愧是璟王府,连个炉子都如此好看。”
“确实不错,我游遍大江南北,就是在宫里也没见过这麽奇巧的炉子。”照舞掀开帘,看绕着池子只有两间屋。她嗤笑一声,道:“那谭絮不认识我们,这边却早已将我们的行蹤摸透了。”
唐行听照舞说前半句,迷惑地问:“你何时游遍大江南北了世子?”
照舞躬身走了出去,只轻飘飘地说‘梦里’,说得唐行摸不着头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