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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閑玉闻言一滞,他松开断枝,蹲下身极轻地戳了下小女孩圆嘟嘟的脸颊,又道:“你几岁了?”
“小姐啊今年五岁,名叫子车玉絮。絮儿,过来。”老妇人从里出来,手中还抱着被褥,她慈爱的笑说:“今日天色已晚,二位就留在府上歇息吧。府上什麽都没有,就是空屋子多。”
连天阴雨缘故天气确实昏暗,景閑玉和苏木便决意在此歇一晚。老妇人欣然地在西厢收拾出两个紧挨的空屋,又忙着上竈台炒些好菜。
苏木没进过竈屋便陪着子车玉絮玩儿,景閑玉占了烧火的位置,起火加柴皆是信手拈来。
老妇人敲了几颗鸡蛋进碗,边打边说,“财神庙送的鸡蛋可比买的还要新鲜,今日正好赶上了。”
景閑玉听着柴火声噼里啪啦,半截臂被暖得热烘烘。他戳着柴火随意搭腔,“财神庙为何送鸡蛋。”
“财神庙里有财神。”蛋液倒下油锅‘滋啦’一声,老妇人在白烟里笑说:“明日亥时还送猪肉呢。”
亥时?
景閑玉倏忽就联想到了别处,子时便是入洗魂梦境的时辰,哪有半夜供奉财神的道理。他‘咔嚓’折断一根木棍,戳的竈洞里火星子喷散 ,他靠近洞口将脸也烫得红扑扑,埋着头道:“我想再留一日。”
“好啊。”竈台上火正旺,老妇人翻着木铲问:“你和苏木公子都是从哪里来啊。”
景閑玉这才发觉竟连自己住在何处都不知,他只知自己有一屋一院,有一个豆腐西施的头衔,住的不算僻静,除了此些便是一概不知。
“不管哪处来,饭总是要吃的。”老妇人将菜装盘,又往锅里焖了勺水,自顾端着菜道:“你这娃娃发什麽愣啊,快些起来洗洗手。”
景閑玉被叫回魂,起身净了手又将菜一齐端上桌。待到用完膳收拾完已过戌时,老妇人抱着子车玉絮先回了屋,景閑玉和苏木说了财神庙之事,苏木便道他要先去探寻一番。
景閑玉独坐檐下,从衣襟里掏出红火摊在掌心,他吹一口红火将他吹得炸毛,指腹又轻轻顺着毛发再梳顺。
夜间风雨都停了,只余更深露重,景閑玉捧着红火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什麽。他先前半懵半懂,觉得对世间一切皆有所知,人世多恶,那些由爱心生的欢喜,看着和爱花爱草也无两样,喜欢便捧在掌心带回家,不喜欢便弃如敝屣。
樊秋雨是敝屣或因为她是女孩,或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割舍,不管如何他瞧着便生气。景閑玉习惯了如此想人,不习惯人竟多面善变,他从未经历或需要去思考此类,直到柳争拿走了瞎眼老婆子给儿子纳的鞋底。
自后景閑玉偶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他好似懂得许多,也缺了许多。老妇人握着他的掌心是热的,柳争贴着他是烫的,和爱花爱草皆不同。
景閑玉起身折了片叶子,垫着红火将他放在树根下,出神低念,“颜娘只说要补,却未说补些什麽。你吸纳的既是天地灵气,想必要的是自然之气,这树看着便颇有些灵气,贴着它对你应有益处。”
景閑玉蹲身看了很久,红火抱着厄珠蜷缩躺着仍是不见起色,他回屋搬了个小木凳出来,又折了片叶子,以指尖抵住给红火当被子盖。
景閑玉趴身抱膝,指尖还抵在绿叶上。轻风摇着梨树枯枝,附和着檐马叮当像是催眠曲,景閑玉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檐下还点着几盏灯笼,亮着煦煦的光,将萧瑟的院也照出几分温和。
待到夜幕泛起天青,院中的水缸圈圈点点蕩起涟漪,红鲤卷起水花,天空又下起雨来。
雨点叫醒景閑玉,他一夜无梦趴睡得手脚发麻,醒时只觉神清气朗,便又坐着吹沐了几丝细雨,才抄起绿叶跑回檐下。
雨线连成珠串,闹哄哄地敲打在伞面。苏木撑着催云伞走进檐下,抖着袍摆上的水,道:“你是未睡还是起了?”
“起了。”景閑玉垂在身侧的手中还捏着片叶子,他卷着叶尖问:“如何?”
“应该是了。财神庙香火不旺,是近来新翻建而成。”苏木道:“我用石块堵了上山的路,又下着雨除了你我,今夜怕是没人会去了。”
“那便好了。”
冷风拂面,景閑玉眸中似含着晨起的露,他雾蒙蒙地瞧着苏木倏尔一笑,笑得苏木愣神。催云伞顶磕着地,苏木退身一步道:“其实我并非……”
“哥哥。”
苏木一退,便彻底露出身后翘着一头乱发的小人。子车玉絮揉着眼睛,迷糊糊道:“你们干嘛呢?”
“玉玉絮。”苏木话说一半慌咽回肚中,回身时险些踩着子车玉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