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德如今是半神，即便体魄还算强悍，但一连几日水米未进，又受了酷刑，也实在有些禁不住维尔的折腾，神情一时恍惚起来。
眼前的少年能轻易将他救赎，也能轻易推他入地狱，仿佛掌控一条狗的生死一般，严格地控制着他。
此刻维尔圆圆的指甲在他脸上那道沟壑间游移，本已结痂的伤口被刮得重新渗出血来。他的脑袋还有些混沌，忘记了维尔刚才的问话，只一如既往地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然而半天没等到亚德的答复，维尔的巴掌便落了下来，将他的半边脸扇出一片红痕：“回答。”
亚德被这一巴掌打得略微回神，他强撑着跪直身体，努力回想着维尔刚才的问题，张口却首先被干涩的喉咙逼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这回维尔倒是不急，反而坐了下去，状似无意地拨弄起桌上的沙漏来。
亚德背着手，将指甲掐进肉里，勉强止住了咳嗽，又将刚才咳出来的一点血腥味咽回肚里，算是用血润了润嗓子，发出声音却依然沙哑：“是。奴知错。”
话音一落，维尔便笑了一声，慵懒的眉眼垂下看着亚德，语调一如既往地悠然：“那还记得规矩么？”
“是。”这一次亚德没敢犹豫，当即给出了回答：“未能及时回答您的问题，每个字十个巴掌。”
“自己数着来。”维尔听了神色莫辨，只甩下这么一句，就静静地看着亚德。
亚德微微呆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立即自己动手，左右开弓下来，两面脸颊便已微微肿起个弧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维尔心里默默数着，嘴上没说什么，眉头却越来越紧，等到亚德停下动作，胸膛轻轻起伏着，抬眼觑他的脸色时，才缓缓开口：“多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亚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因此惹了维尔不悦，却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些，试探性地开了口：“请您惩罚。”
能听出刚才那八十下并没放水，亚德皮肉结实，脸上只是红肿，内里却柔软到口齿都有些许不清晰。
亚德开口后也意识到这一点，脑袋更低了下去，背在身后的双手无意识地纠缠在了一起，想要道歉却不敢再出声，想要抬头看看维尔的脸色，却被维尔紧盯的视线逼得只能低头。
维尔对亚德喜怒阴晴不定，放在大多数时候，他应当会借此更加严厉地惩罚亚德，毕竟他最恨亚德不按他的规矩行事。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他翘着腿，对着亚德打量了半晌，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解释。”
亚德的眼睛一亮，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来——这种情况过去不是没有，但也难得一遇，似乎维尔的心情没糟到想要继续折磨他，甚至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于是亚德的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目光也微微泛起炽热的情绪来：“奴刚才的回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所以擅自依据想回的字数罚了，求您饶恕。”
“哦？”维尔的眉毛一挑，嘴角也弯起来，然而被他随手扔到地上的沙漏却昭示着他的愠怒：“是被我打断了么？”
“不！”亚德几乎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声，又自知失礼地垂下头，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熄灭：“奴失言了……”
——这个笨蛋。维尔在心中暗骂，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没事，你还想说多少，继续自己数着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维尔明显生气了。
而亚德其实并不怕维尔给他什么惩罚，他怕的唯独是维尔不开心。他颤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来宽慰维尔，却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而讷讷地又闭上了。
直到维尔转身离去，亚德才闭上眼，连忙伸手继续自罚。
那掌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卖力，维尔隔着帘子也听得像是近在眼前。他躺在干草铺成的临时床铺上，有些烦闷地翻了个身，半晌轻喊了一句“吵死了”，才如愿听到那声音停下。
“过来。”维尔紧接着下令，便听见帘子那边有了动静。
亚德一路膝行到维尔身边，见维尔只背对他躺着，便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主人？”
“闭嘴。”维尔轻声呵斥，半晌声音更低了下去，语调却略微柔和了：“这沙漠夜里有些冷。”
亚德一时愣怔，随后反应过来，眼波微荡，咬了咬舌头，提醒自己注意声音，然后悄然俯下身，额头紧紧贴向地面：“可以允许奴给您取暖吗？”
“嗯。”维尔应得很快，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句，随后便沉寂下去。
亚德则像是得了便宜，轻声道了谢，便动了动灵识，悄悄变换了形态，化成一匹毛茸茸的银狼。
他小心翼翼地趴伏在维尔身边，又试探性地与维尔贴近了一些，见维尔没有反对，不禁将脑袋也默默贴上了维尔的脊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柔软的皮毛带来温热的气息，若即若离的距离也让这份温暖不至于太显燥热，相对地只带来催人入睡的惬意。
“有话想好了，明天给我说。”维尔的声音已经带了明显的困倦，却还是在入睡前一刻给亚德留了话：“你想睡就睡。”
他深知如果他不发这句话，亚德必然会睁着眼守他一整夜。
亚德当然有许多话想说，关于今天与酒神的交手，关于酒神为何早已发现他们，却没有向缇修告发，关于……
但那都不是他在最初的回话里想说的。
他迷恋似的看着维尔陷入熟睡的背影，眼皮也跟着那平缓起伏的肩膀渐渐垂下。
谢谢主人——他原本要说的，是这四个字才对。
可他知道维尔容易心软，饶是他今天坏了规矩，维尔也算是轻轻揭过，如果他真那样说了，或许维尔今晚都不会再惩罚他——可那样又如何让维尔发泄那些郁结的情绪呢？
他的维尔，他的主人，他的心……
亚德不知所谓地默念着，终于一同陷入了沉沉梦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亚德一早便被维尔踢到了一旁，轱辘着压到了一处还未痊愈的伤口，当即便疼醒过来。
他无意识地闷哼一声，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去看维尔是否有被吵醒。
看到维尔还在熟睡，他默默松了口气，有些摇晃着爬起来，安静地蹲坐在一旁，思索着要如何叫醒维尔。
如果等那些凡人来叫，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维尔又暂时不想与那些人起冲突，最终也只会平白叫维尔烦心。
由是不如他自己失礼一次，提起胆子去叫维尔，哪怕再被罚些什么，也好歹能让维尔把这份起床气撒出来。
——但私心里，他仍希望维尔不必操心这些，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矛盾的内心使他犹豫起来，半晌也只是蹲坐在维尔身边，小心翼翼地俯下头，悄悄地在维尔的手背上舔舐了两下。
没反应。
不应该的。
维尔睡眠一向不深，刚刚化形那一阵，亚德时常因为无意中造成了一点小动静，惊醒了维尔，随后被维尔变着法地教训，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也还是习惯性地将呼吸放得极轻。
疑惑的银狼歪了歪脑袋，又试探性地，用掌心的肉垫碰了碰维尔的手臂，活像一只小心翼翼向主人握手讨好的大狗。
然而还是没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亚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去试探维尔的鼻息——似乎有些凌乱。
温热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打在亚德的毛发间，他关心则乱，一个反应不及，便猛然被维尔钳住了下巴。
维尔的眼神一片清明，俨然不是刚醒的样子，亚德虽看了出来，却也不敢质问，反而期期艾艾地垂下眸子，轻轻呜咽一声以示抱歉。
维尔盯着亚德看了半晌，却没说什么，亚德壮着胆子看了维尔一眼，逐渐似乎领会到维尔的意图，悄悄变换成了人形：“主人……早上好……”
他声线浑厚，此刻却故意放得很轻，仿佛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会伤到眼前美丽脆弱的少年。
然而少年的眼神却远不像他的外表那样脆弱，他的目光流转了片刻，随即染上了某种冷淡的不悦：“让你变了么？”
——让了。亚德跟随维尔许久，他确信维尔刚才那眼神，分明是在让他化形。
可维尔此刻有意刁难，他同样不敢辩驳，只念叨着知错，便乖乖地变回了狼形。
维尔轻哼一声，终是放开了亚德，径直坐了起来。
短时间内重复化形，对半神来说十分耗力，维尔显然是在借此惩戒亚德。
然而看着维尔一言不发地披上斗篷往外走时，亚德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跟上去，全副心思仍是用在了担心维尔上：“您还在生气吗？”
维尔脚步一顿，颇有些不满地看向亚德，一时不明白亚德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是不是力气太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才维尔折腾他一番，本就将他精力耗了许多，此刻这傻乎乎的狼竟然还敢费力气与他用意念对话。
维尔眼中的怒意逐渐明显，亚德下意识地将尾巴夹了起来，耳朵也不安地抖动了两下，却还是没意识到维尔生气的重点，依旧在顶风作案：“还足够您差遣。”
“……”听了这话，维尔的鼻子都皱了起来，嫌恶地骂了声“蠢货”，转头不再理会亚德。
“主人……您……您用其他方式罚我可以吗？”亚德为难地跟在维尔身后，坚持不懈地恳求着，生怕维尔一怒之下再不理会他。
——虽然他好像直到现在也不清楚，维尔此刻究竟在为何生气。
“主人……”
“闭嘴！”维尔忍无可忍，回头低吼了这么一句。
然而这一回头，便看见亚德被他吓得一激灵，毛都炸了起来，随后又委屈巴巴地耷拉下去。
不知怎么，维尔的心情便好了起来。他嘴角轻扬，随手拿起了身旁箱子上的圆环，难得再次露出笑脸来：“过来，排练一下。”
维尔笑起来极好看，亚德一时像被晃了眼，痴痴地注视着维尔，意识到冒犯后又慌忙收回视线。
索性维尔也没在意，直接将那圆环抛向半空，便见亚德如同一道优美的银光，从那圆环中穿过，又灵活地回过头，在那圆环落地前，将其稳稳地衔在了嘴里，随后他不由自主地摇着尾巴，邀功似的将圆环递回维尔手中。
“好狗。”维尔在亚德脑袋上揉了一把，随口称赞了一声，又将圆环往反方向扔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亚德依样重复了一遍，动作却明显没那么雀跃了，更像是平时表演那样例行公事，将圆环送回去时也显得蔫蔫的。
维尔见状倒没生气，只是微微挑眉，掂量着圆环，沉默地看着亚德。
他清楚亚德为何如此。
第一次亚德急于表现，为了讨他欢心，才那样卖力，然而到了第二次，亚德便已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被信众崇拜了千年的神明，如今却像低贱的家犬，沦为供人取笑的玩意，哪怕是维尔夸赞他为好狗，也无法让他完全不介怀。
“亚德。”维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淡淡地问道：“想继续吗？”
如果是继续做这种事，亚德心里是不想的。
但他十分清楚，维尔问的不只是这件事。
“想。”他嗫嚅着回答了一句，却没得到维尔的回应。
继而他闭上眼睛，将心一横，强迫自己放下那所剩无几的尊严，如同一只真正的小狗那样，蹲在地上，抬起前爪，摇着尾巴向维尔示好：“求您再给一次机会。”
“呦，这畜生被你训得越来越听话了。”一道声音从维尔背后传来，说话的是商队里的厨子，他走上前，猥琐地笑着，手里拿了块不知什么生物的骨头，对着亚德摇起来：“嘬嘬，狗狗乖，想不想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亚德的爪子当即着了地，他弓着背，立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厨子，锋利的獠牙也隐约露了出来，又不断从嗓子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听上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那厨子被吓得退了两步，沙漠里太阳分明逐渐高悬，他却惊出一身冷汗，更像是坠进了冰窟里：“你你你……维尔……你你快控控控，控制它它、它一、一下……”
“亚德，趴下。”维尔象征性地轻叱一声，其中敷衍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亚德会意，顺从地趴在了地上，却也大着胆子继续威胁那厨子，甚至直接龇起了牙，俨然是一副更加凶狠的模样。
厨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发出的却都是不成句的声调，末了裤裆都洇湿了一块，连滚带爬地跑开了，手中的骨头更是早就丢了出去。
随着厨子跑出视线，亚德也收起了獠牙，刚刚还吊起来的眼睛悄然垂下，随后又不安地抬了抬眼，看了看维尔的神色。
只见维尔不屑地望着厨子离去的方向，嘴角分明挂着嘲讽而得意的笑，亚德这才放下心来，甚至又轻轻甩起了尾巴以示雀跃。
维尔注意到亚德的反应，低头看了看仍旧乖乖趴在地上的银狼，忍不住抬脚勾起了对方的下巴：“表现不错。”
比起之前那句带点侮辱性的“好狗”，亚德明显对这一句更受用，尾巴几乎要甩出一朵花来。
维尔心情似乎也不错，他随手捡起了那厨子扔下的骨头，在亚德面前晃了晃，然后向远处扔去，看着亚德识趣地像狼犬一样去追赶那骨头，早间的阴霾才算是彻底扫空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商队此行的目的地是卡尔德拉，那是坐落在沙漠正中的城市，又并不与天然绿洲相邻，原本不可能延续下来，却奇迹般保持着繁荣屹立。
“卡尔德拉真的有用？”维尔早上得罪了厨子，自然没分到食物，半神虽不至于饿死，却也严重影响了他的力气，这会只好骑在了亚德背上：“据我所知，她在沙漠之外的地方全无信徒，现在还能拥护她的，也就城里的那群人了。”
“先知让我们来找她，应该不会出错。”亚德悄悄回答了这么一句，却莫名被维尔掐了一把。
“你就那么听埃维的？”维尔带着几分责问的意思，倒叫亚德有点摸不着头脑。
“先知确实没有说错过什么。”他低声回答着，有点摸不准维尔的心思，只能试探性地补充道：“但如果您不同意，那我还是听您的。”
最后一句明显取悦了维尔，他少见地没再为难亚德，而是默默拨弄着亚德后颈的皮毛，忽而笑道：“你说，卡尔德拉能认出我们吗？”
“大概是不能的。”亚德一板一眼地回道：“放弃神格之后，很少有人会记得过去的神只，况且我们过去的交集就很少。”
“没错，我对她的印象也很浅——你过去为什么不和她亲近？”
“沙漠和战争的关系不大。”亚德听着维尔没有责怪的意思，便缓缓解释起来：“几乎没有人会来争夺这片土地，除了卡尔德拉的信徒，但她的信徒都很团结，也成就了卡尔德拉偏安一隅的繁华。”
“我听说过。”维尔一边点头，一边想到了什么，忽而声音有些悠远：“那你的信徒呢？你和他们还有连结吗？”
这一问题问得亚德低了低头，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来：“神殿被占据和摧毁之后，就几乎没有了。神格被毁灭和分裂的时候，会立刻伴随着遗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维尔多的声音不咸不淡，似乎还带了点怀疑：“我最近却好像能微弱地察觉到一点，不过我还不会运用——我们一体两面，你对信众也比我熟悉，不该没有感觉的。”
亚德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回答道：“抱歉，恐怕是能力衰减太多，奴往后会再努力些的。”
不知怎么，维尔觉得亚德在敷衍他，甚至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以至于他急切地想要得知真相。
几道触手般的光晕悄然萦绕在亚德眼前，那是维尔与他链接的方式，也是维尔最为独特的权能。
他可以通过这些心灵触角与亚德相连，去窥探亚德一切的所思所想。
旁人看不到这些，但在他们之间，这些光芒有如实质，逐渐将亚德整个脑袋包裹起来。
“主人……”自从二人形神分离，他们就逐渐在成为独立的个体，虽然过去一体的存在，让他们能够通过心灵捆绑再度相接共振，但如今身为个体的排斥性也还是日益增长。
尝试入侵的一方会开始受到阻碍，而被侵入的一方则痛苦不堪。
层层阻碍加深了维尔的不满，他忽略了亚德难耐的呻吟，猛然加强了力度，几乎奔着要完全操纵住亚德的目的去使力，却还是不见太多收效，唯有亚德从刚才开始就蹒跚的脚步停了下来，两只前爪深深地向下陷进去。
伴随着一声带有野性的呜咽，维尔被亚德本能地从背上甩了下去。
重新夺回身心控制权的亚德并不兴奋，血丝没有从他的眼白褪去，反而更红了几分似的，商队的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那道银光向着维尔被甩去的方向冲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流沙！”顾不得维尔与那灰狼的反常，商队里敏锐的人们已经呼唤起来。
奔逃的人群立刻乱作一团，直到队长发现了那流沙的穴眼，才指挥着众人一同往相反的方向去跑。
“该死，刚才还好好的，一阵风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出现流沙呢？”
“准是维尔那家伙又招来灾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