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昀摇摇头,表示不行。
抱歉,打扰了。
门被人轻轻掩上,纪星昀微舒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想去门口观察一下情况,拖曳的长裙差点把他绊倒。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桌上的铜镜中倒映着一张很是陌生的脸,若是仔细观察,五官并无太大改动,却处处透着女子的柔美秀雅,唇色红的浓郁饱满,晕开胭脂的细长眼尾靡丽动人。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活色生香的美人。
纪星昀啪的一声将铜镜扣在桌面上。
刚才化妆的时候太过慌乱,根本没有仔细观察,如今见了
怎怎会如此!
镜中之人怎么会是他!
系统哧哧笑了两声:【不好看吗?以前没看出来,宿主很有扮成女孩子的天赋嘛!】
纪星昀面色难看:【你少说两句。】
他微微眯起眼眸,威胁道:【若是让我发现你偷偷录像拍照,你就死定了!】
系统停下动作,装模作样的说:【我是那种喜欢看宿主笑话的系统吗?】
师侄,搜寻的人已经离开了,一切顺利吧?没被发现吧?
顾睢的声音由远及近,忽然骂了声脏话。
你谁?!
纪星昀眼底凝聚着深深的郁色,一言不发的盯着显露出身形的顾睢。
顾睢有些尴尬:你这反差太大,我一时没认出来。
打扮成这样,谢知微看见你都得愣上一愣。
纪星昀依然面色沉沉,一张漂亮的脸孔被鬓边的乌发衬得小的出奇,不及普通人巴掌大。
此刻气鼓鼓的,脸侧边的软肉看起来十分好捏,像是软糯的糯米团子。
顾睢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指,咳了一声:别不开心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瞧见了,那帮魔修找人找的多细致,连个角落旮旯都不放过。
你最好别打着人一走你就换回来的念头,万一下次来不及被当场抓个正着,这次不就白白牺牲了?
纪星昀神情有些不自然,流露出被拆穿的懊恼。
顾睢像个老父亲一样,认真嘱咐道:你要听话,等出了魔域地界,咱们就换回来。
老父亲的姿态没维持多久,就破功了。
他不知又被外界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语调迅速的说:既然没什么危险,我就出去逛逛,这几百年未见,魔域居然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顾睢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的身形再次消失,声音从远方传来:你先赶路,不用管我!
如果二人距离过远,顾睢会被自动传送回秘境中,所以为了玩得尽兴,他得时刻注意与纪星昀之间的距离。
有的人贪图享乐,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有的人却战战兢兢,唯恐被发现身份,甚至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同的人,不同的命运。
纪星昀抓住裙角,万分挣扎的神色在眸内一闪而过,裙子一边被他拽出了难看褶皱,层层缠绕一如他纠结的心情。
他不想不想再穿了!
纪星昀泄气的放开手,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南风知我意***
魔域圣殿。
恢宏的建筑笼罩在一片迷雾之内,天色阴沉,乌云直直的压向地面,不时闪过几道紫红色的闪电。
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就可影响周围环境。
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狂风肆虐飞沙走石,仿佛下一秒就会降下暴风骤雨。
这代表着魔尊的心情很差。
匆匆赶来的男人浑身一抖,恐惧充斥在眼底。
他双膝跪在地上,分外恭敬的垂下头去:尊主,圣安。
谢知微持着毛笔的动作一顿,他不冷不淡的问道:进展如何?
我们找遍了姽画城,还是男人将头重重嗑在地上,他分外艰难的吐出话语:还是未找到踪迹。
请尊主责罚。
谢知微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说:继续找,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出不了城。
注意分寸,不要伤到他。
似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握住笔的动作不自觉的收紧,在洁白的纸张上留下难看的黑糊糊墨迹,坚硬的狼毫笔也在顷刻间化为粉末。
谢知微盯着手心间的木头碎屑,眸色渐渐晦暗如墨。
是!
手下误以为震碎的笔是在威慑他,他浑身一抖面色惨白的应道。
巨大的惊惧攥住心神,男人几欲被吓到魂飞魄散。
他走出殿外时还在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可以活着出来。
在尊主手底下百余年,他从未见过尊主发这么大火,就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那位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尊主这样愤怒,却还是告诫他们不要伤到他
谢知微坐在椅子上,分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的唇角洇出鲜红血迹,红艳艳的血色映在苍白的唇上,整个人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魔修行事出于本能,从不顾及世俗观念,表面上万事随心,内里却自有一分准则。
他们并非没有心魔,修为越高深的魔修心魔越重。
它每月出现一次,大多会持续一天一夜。
每到心魔发作,谢知微的记忆都会停在征战魔域的四百年前。
那时的自己,可笑,天真又十分好骗。
能被他认为傻的可爱的纪星昀耍得团团转,还义愤填膺的想要向欺负他的人寻仇,殊不知少年口中过分的坏蛋就是自己。
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不对劲,简直不会再有人比他更蠢笨了。
挣脱心魔的代价很高,谢知微受了极严重的内伤,稍动一下,胸口都会牵扯出阵阵剧痛,喉间也弥漫上浓稠粘腻的血腥气。
谢知微不甚在意的压抑住想要吐血的冲动。
这是他自找的,怨不了任何人。
自找的折磨还是晚了半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星昀关上那扇奇怪的门,转眼间消失在眼前。
谢知微想起纪星昀对他义正言辞的控诉,瞧不出神情的脸色浮现出一缕困惑来。
他真的待少年很差劲吗?
差到他千方百计的想要离开。
漂泊混乱的思绪转到从未注意到的地方,谢知微垂下眉目,想:
我要是对他好一些,他会留下来吗?
***
纪星昀双手托起裙边,袅袅婷婷的迈下楼梯。
至于为什么走一步顿一下,他害怕不小心踩到裙摆从楼梯上滚下去。
这衣裙裙摆十分宽大,步伐也迈不太开,楼梯台阶还太小,纪星昀得十分专注的盯着脚下,才能避免踩空。
漂亮的美人无论做出什么举动来都十分赏心悦目,哪怕只是走个楼梯,小心翼翼的娇弱模样也能吸引数道痴迷的视线。
热烈喧闹的吵闹之声诡异的寂静了片刻,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稍显破旧的酒楼也在美人的衬托下变得富丽堂皇起来,毫无灵气的普通酒菜也好像并不是那样难以入口。
纪星昀只顾着好好走路,根本没注意到旁人,双脚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纪星昀提起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他刚想着离开,就听见一道十分熟悉的张扬声音。
这位漂亮姐姐,你客栈开得又大又好,人流量肯定很广,所以有没有看见过这位少年?
这话说得又甜又好听,还带着少年意味的清朗热烈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