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温柔地俯下身,手还抬着南瓷的下巴,似叹笑:永安公主,哭什么?
南瓷长相浓艳昳丽,笑起来会有妖媚感,可一旦落泪,清冷的破碎感就会占据上风。
这也是当初唐明远选中南瓷的理由之一。
她这张脸,不需要太灵动,就藏着故事。
就像现在。
南瓷掉了几滴泪,眼眶泛着红,裙裳已经脏透,头上的珠钗随风摇曳几下坠落在地,发出轻铃的声响,她的声线在颤:你是来杀我的吗?
一夜之间,她住了十九年的皇城被鲜血染就,父皇母后不知所踪,嬷嬷叫她逃,可她却不知道往哪逃。
天昏地暗,她仿佛能看见一张铺天盖地的金丝网,正在将她收织。
远处倏地飘来见礼声,有将士装束的男人走过来,见楚倾抬手,那人了然地噤了声,站在一边恭候。
楚倾把南瓷从地上慢慢拉起来,用指腹替她抹去泪水,低声回答她:我不会杀你,我是来带你走的。
将军!那原本候在旁边的男人闻言变了脸色,急切出声,她可是
秦晚。楚倾冷声打断,眉间阴戾深沉,管好你的嘴。
那个被叫做秦晚的男□□头握紧又松开,不卑不亢地回道:望将军三思。
南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个人,泪痕风干,掩藏起她的脆弱,脚步迟迟没动。
怎么?不愿意跟我走?楚倾看着在耐心地询问,实际眸底翻涌起异样的情绪。
有风乍起,吹乱南瓷的青丝,她小幅度地摇头。
咔!唐明远洪亮的声音惊扰这片刻僵凝的气氛,南瓷率先回过神,低头缓了缓自己入戏的情绪。
楚倾也从那股阴谲中抽身,他看了一眼南瓷,走近问:刚刚有没有摔痛?
南瓷被他突然靠过来的温度吓了一跳,忙不迭后退,却忘了身后用来充尸体数量的假人道具,再加上古装繁缛拖绊,她身形一晃。
她低呼一声,却有股遒劲的力量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欲坠的身体扣回怀里。
短暂的天旋地转后。
南瓷的额头撞上楚倾温热的胸膛。
南瓷有些吃痛,可痛感也迫使她从楚倾怀里挣开,她红唇翕张,还没来得及发声,楚倾怪责的话就先劈头盖脸地下来: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真摔了怎么办?
她委屈得不行:是你先靠过来的
楚倾有点失笑,声音放得又低又沉:南瓷,你抬头看着我。
南瓷一愣,下意识地照做,却在对上楚倾那双深邃的眼眸时,顿生逃避的情绪。
偏偏楚倾不让她得逞,声音淡淡的,不看我下次演唱会就不许去。
南瓷闻言一愣,瞳孔缩了缩,被画得细长的眉不满地皱起,楚倾,你不能这样。
楚倾好整以暇地睨着她试图和他讲道理的样子,挑眉反问:哪样?
南瓷闷声说:不让我去演唱会。
那你听话。
南瓷不得已慢吞吞地抬头。
楚倾这才正色启齿:拍完戏少不了要合体营业,你到时候也要像现在这样躲洪水猛兽一样躲着我吗?
南瓷想也没想地反驳:你才不是洪水猛兽。
楚倾失笑,这是重点吗?
南瓷摇了摇头。
执行导演适时来叫他们。
唐明远看完刚刚那段戏,没挑出什么毛病,只叫南瓷补拍了几个她的特写镜头。
拍完正好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太阳灼烈。
南瓷热得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把盒饭丢在一边,翻看着下午要拍的那场戏的剧本,困得想睡觉。
可有人偏要出来作怪。
南瓷冷漠地撇着那副大小姐姿态的女人走过来,手里还举着把吱嘎作响的粉色折叠扇,老神在在。
倒是助理跟在她屁股后面辛苦地打着伞。
徐嘉柔扫了眼被南瓷搁在一旁的盒饭,笑道:看来剧组的饭菜不对小瓷的胃口啊。
说话的腔调怎么听都像在讽刺南瓷耍大牌。
南瓷把剧本往许乐手里一塞,懒洋洋地站起身,眼神却带着一股压迫感,逼得徐嘉柔抬头看她,她也漫不经心地笑:我们很熟吗?嘉柔姐别叫得那么亲切,让人误会。
徐嘉柔没想到南瓷连客气都懒得装,一时没接上话,只是水灵灵的眼睛瞪着,表情有点狰狞。
明明女一号是她的,可临到签合同突然变成了南瓷,一想到莫名其妙地要给别人作配,徐嘉柔心里就燃着火。
今天早上还被她撞见那件事。
她南瓷算什么啊。
徐嘉柔长得漂亮,童星出道,一路顺风顺水,家里又乐意花钱捧她,在圈里几乎没人甩脸色给她看,连她一意孤行要和楚倾捆绑都没人指指点点。
这会大小姐脾气有点上来,开口阴阳怪气的:也对,我们不熟,毕竟我不会舔着脸装清高。
人前装得跟朵高岭之花似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金主,连祁琛都能搭上,能干净到哪儿去。
说着,她像是不解气,将折叠扇一把甩开,塑料质边的扇子锋利,好巧不巧地擦过南瓷的手臂,硬生生划破一道极小的血口。
许乐在旁观得咯噔一下,低呼一声。
徐嘉柔也没曾想自己会弄伤南瓷,整个人愣了下,但架不住面子,还嗤了句娇气。
南瓷其实没感觉有多痛,只是垂眸看到那泛出的一小滴血珠时,不怒反笑,笑得连眼尾上扬。
许乐又是心一抖,就看见南瓷不紧不慢地朝徐嘉柔走过去。
南瓷盯着她半晌,直到徐嘉柔被看得发怵,她收了视线,转而用骨肉均匀的手挑起徐嘉柔的下巴,五指收拢,像是喟叹:嘉柔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啊?
徐嘉柔被箍得下巴发疼,想让她放手,余光却撇到不远处有道颀长的身影走过来,狠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柔弱的求饶:南瓷,我没想欺负你,刚刚伤到你是我不对,你先放开我好吗?
南瓷凝着她骤变的脸色,果然下一秒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不冷不淡的。
南瓷。
南瓷倏地松了手,冷若冰霜地扫了眼徐嘉柔,然后回头,看见楚倾迎着烈阳朝她们走来,神色不明。
她低头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徐嘉柔借着她松手的力想往楚倾身边倒,却没想到楚倾不动声色地侧身,她扑了空,差点没站稳,幸好助理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
她委屈得泫然欲泣:师哥
可楚倾置若罔闻,他的视线落在南瓷莹白的手臂上,那点红有点刺眼,怎么受伤了?
徐嘉柔怕南瓷添油加醋,抢先一步开口:师哥,都是我不好,但我真的是无心的
南瓷很冷漠地抬头看她惺惺作态。
楚倾闻言,依旧没看徐嘉柔,但话是对她说的:徐嘉柔,现在还没开工,省点力气演。
他的声音有些凉薄,不轻不重的。
徐嘉柔不敢置信地看向楚倾,只觉得七月骄阳都没脸上来得火辣辣,师哥你在说什么啊?
字面意思。
南瓷也有些诧异地抬眸,和楚倾的眼神碰了一下。
可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朝她低语:唐导叫我们过去,走吧。
南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倾拉着离开。
许乐的心情在旁边如坐过山车般,最后跟着楚倾的话冲刺了一把。
这发言,每个字都极度舒适啊。
谁再说直男不会鉴婊的,她第一个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