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虚名留给我, 恶人都留给你做,那我也太虚伪做作了。阮漓忽而浅淡地笑了笑,我不想做的, 推给别人,然后再独善其身?那我当真是一个废物。
你从未真正接触这个村子, 如今直面了这个村子的本性,你的思维已经陷入了一个错误的圈套。洞庭伸出手, 阮漓迟疑一下,将手指放在对方掌心,洞庭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指,翻动手腕,荒村这种事情发生了无数次,比这更残忍的也不尽其数, 只不过你之前不在荒村,现在即使身处结界, 也从不涉及荒村事务, 所以从未亲眼看过而已。
荒村的人不是你的责任, 他们的死生也与你无关。你今天或许能救下一人,明天他就会以别的方式死去。或许你今天救下两个人,明天他们就合伙残杀了另外的人。那么你又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然而你原本就可以独善其身。他们互相争斗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原本就是外人。
洞庭说到这里,阮漓忽然觉得心绪一开。
荒村不是外界,在外界你可以见义勇为,可以仗义执言。但是你的善良不适用这里。也无须浪费在这座牢狱中。洞庭笑道,你难不成还能管得过来这里的生杀大事?你又何必为他们劳心神?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仿若地狱的惨相,有些郁结于心。阮漓捏了捏眉心,感觉画地为牢了。
他原本就外人,误入其中,也是因为村民的缘故才被困住。邪神和神妃对村民有没有保护的义务。他也从不参与荒村事务,这次自然也不必卷入其中。
阿漓,所以我说过你最好远离荒村。阳光洒在洞庭身上,他垂下眼睛微笑道,这种才是荒村的常态,你运气好,前几次没有碰上。你既不能像我一样喜欢这里,就不要为这里伤神。
阮漓点了点头:你说阿螣和沈远是你这次下山的目的之一,是故意说来哄我的么?
他们原本就是我的目标,不过说出来确实是为了你让打起点精神。洞庭笑眯眯说道,放心,在我的计划里,他们会比死还惨。有可能他们会受不了那种痛苦,自己了结了性命呢。
短短几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阮漓靠近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荒村和世界众人与我不过是木偶或是演员。我喜欢编写剧本,也会交给他们自由发挥的余地,但当演员们太过不听话,我也会下场修正。
他只是来玩一场游戏的。
阮漓的手指忽然拂过洞庭的发丝,帮他把那缕有些散落的长发掩回耳后:我是你的演员么?
洞庭罕见沉默了一下,他正要开口,阮漓却平静地再次追问:洞庭,你为什么要开解我,说不定我一时想不开,你就提前看到你想看的。你会发现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寒风也吹不散的人。
洞庭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收敛起笑容,神色淡淡说道:我也不是时时都想看戏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我想这么做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洞庭确实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是而非的好感。
那种危险又想靠近的感觉,就像是一些极限运动,你知道脚下是万丈深渊,也并不清楚安全绳是否牢靠,但是你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是粉身碎骨还是惊喜开怀,也不过一步之差而已。
阮漓轻轻叹了一口气,洞庭一直与他掌心相贴的手一用力,将阮漓拉到他的身前,阮漓差点跌倒,洞庭轻笑一声:如果阿螣还敢偷袭你,你自然可以还手,不然就不要为他浪费心神,你要是提前把他杀了,我也会少很多乐趣。
阮漓无奈:可是
不必多想。洞庭眯起眼睛,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可是鳞片漂亮,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你如果心病不消,我倒是有个医你郁郁心结的良方。
阮漓叹了口气,抬起头看洞庭:什么良方?
想试试?洞庭问道,不后悔?
可以。阮漓回答,放心,无论怎么样都不生气后悔。
洞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觉得你会生气?
不然呢?阮漓笑了笑,你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好药方?
洞庭靠近他,轻声道:那可说不定。
说罢他微微一侧头,吻上阮漓的嘴唇。
阮漓猝不及防,不能免俗地睁大了眼睛,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向后一撤,洞庭也只是轻吻一下,并没有纠缠,两人同时后退,中间倒是隔了一段距离,和刚才的亲密无间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阮漓无言以对,他自己刚说完不会生气后悔,但是他实在不想到邪神殿下耍流氓都耍得这么与众不同。
他心里转了几转,还是觉得大吵大闹太丢人。只能面瘫着一张脸,垮着表情看洞庭。
洞庭一摊手:你我是夫夫,这倒也不算于礼不合。
阮漓:行。
被洞庭这么一折腾,他倒是真的再没心情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那个吻。
庸医手持良方,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守株待兔,偏偏就治好了他。
洞庭笑得开心,他起身,拉起阮漓的手,两人的易容重新带上,一起回了唐家。
他们去了唐兀的房间,阮漓有些累,倒在床上,洞庭就坐在床前的摇椅上,拿着手机慢悠悠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漓趴着看了一会洞庭,实在没忍住: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老爷爷。
有我这么年轻英俊的老爷爷?洞庭笑道,你要真论年纪和辈分,你得喊我一声老祖宗。
阮漓冷漠地说道:那我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祖坟冒不冒青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我结婚之后,你真正的祖宗可能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洞庭一晃手,摇起扇子,倾凛仙君可是最崇拜积玉的。
积玉?阮漓听见一个陌生的名字,谁?
就是那个讨人嫌的惊玄太子,惊玄是封号,积玉是本名。洞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浪费这么个好名字。
阮漓对天界的事情忽然有点感兴趣,但是明显洞庭现在不想谈这个,于是他就转移了话题:我在沈远那里下单杀你,是帮了你还是扰乱了你的计划?
我原本倒是没打算这么快结束,不过看来你也腻了。让他来找我,快点上演结局也不错。洞庭忽然看向外面,你新交的朋友来找你了。
阮漓一怔,恰好门口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果然是楚思站在门外。
阮漓迎他进来,想到洞庭在卧室,就留他在客厅里。
楚思刚落座就问道:你下山是不是为了杀沈远?因为他们冒充你的名号?
阮漓眼神一冷,反问:你怎么知道?你去找过他,你准备把最后的仇人交给他?
楚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凭我已经难以杀了他们两个,只能下单,还好秦相留给了我一些财产,下单足够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暂时不要杀他。
阮漓沉默了一会:你是哪天去找的他?他说过什么时候帮你杀人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明天他打算搅局的那一单就是属于楚思的?
还好楚思神色郁郁说道:我今天才去的。
阮漓察言观色,心底有了个猜想:他拒绝了?
楚思要杀的人在荒村中颇具地位,不是轻易能杀的。
沈远绝对不会为了主顾拼命,他以前偷懒耍滑,现在也一样难改本性,他要的是钱,而不是送命。
他说他做不到。楚思沉默了一会,但是他又说他最近找了个打手,只要我多给他一些钱,那个人一定愿意接下这单生意。
阮漓:
合着在这等着他,沈远还真打算把「唐兀」当死士用,打算用完就扔。
沈远一定是打算把唐兀推出去,无论那两个人能不能被杀死,钱到了沈远的手里,自然不会再吐出来。而唐兀如果杀了那两个人,日后那二人家人寻仇,也就可以直接推唐兀出去顶锅。
杀不了也无所谓,反正唐兀要么死在对方手里,要么是刺杀不成脱身离开被那两人追杀,总之沈远会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唐兀送命他数钱,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