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隔绝了一切声响,外面敲锣打鼓,呼叫跪拜的声音并没有传到阮漓耳朵里。他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两个软垫,似乎是跪天地和高堂时,给新人用来垫着的东西,绣工精美,就是上面图案怎么看都不像是喜事该有的鸳鸯。
阮漓大概瞥了一眼,只隐约看见绣的似乎是杀人的场景,他也没心思细看,只是向那仅燃的蜡烛走去,打算拿着烛台先观察一下神庙四周。
他修长的手指还没碰到烛台,四周就忽然又燃起了四五根红烛,正好在不同方位,足以让阮漓看清楚神殿内部大概情况。
只是烛光熹微,也只能看个轮廓,诸如壁画纹样,都是瞧不清的。
足够了,阮漓心想。
这神殿空空旷旷,四周虽然有些雕像和装饰,但是整个大殿是打通的,只有几根柱子,以及正对着门的雕塑面前,有一个香鼎。神庙像是一个规整的盒子,看上去有些压抑。
他将四周情形记在心里,暗中揣摩了一番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便回到软垫旁边,坐在上面,对着面前的等身雕像发呆。
这神殿宏伟壮阔,神像居然只是和人一边高,阮漓打量了一下,除却下面的台子,那神像和他自己身形相似,按照他一米八三的身高估算,而那神像差不多在一米八五左右,是一个成年男子身高。
这就是他「丈夫」的神像。
阮漓眸光冷寂,眼神向上挪去,却发现烛光只能照出一个大概轮廓,神像的脸还是隐匿在黑暗之中,全然看不清。
他也不是很感兴趣,随即收回目光,坐在软垫之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漓这副模样,倒比身前的雕塑更像是一尊神像。
他静默地坐着,脑海中将自己的计划又反复过了几遍,最后他垂着眼睛,又不由自主去摸那把匕首。
无论你是人是神,你杀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就要偿命。
阮漓腰背直得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刃,他嫌弃这古代的婚服麻烦,但是又不敢随意脱下去。
他担心一旦脱掉会触碰什么奇奇怪怪的禁忌,致使他的「丈夫」,这个诡异村庄供奉的邪神就不会来了。
他就这样在烛光下坐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厚重的大门忽然动了动,随后缓慢向外打开。
阮漓心底一动,起身跪在了软垫上,一副温良恭俭让的顺从模样。仿佛他很害怕,也很期待这场诡异的婚礼。
大门终于全部打开,而仅剩的烛火全部熄灭,不过这并不影响阮漓,因为一湾清澈的月色随风飘了进来,台阶前的那一片地,被月光照的一清二楚。
阮漓暗中握住匕首柄,仍旧垂着头,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无数诡异的响动,阮漓皱眉,暗中回头,却看见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一幕。
数条碗口粗的树根从门外翻涌而来,此起彼伏,看上去不像是树木该有的东西,倒像是什么奇怪的触须。
那些树根瞬间侵入,直奔阮漓,阮漓睫毛一动,压抑住出手的冲动,沉默地跪在软垫上,任由那些树根缠绕在他的四肢上,树根慢慢收紧,甚至有一条围绕在他腰上,仿佛有人在背后抱着他一样。
阮漓闭上眼睛,克制住不适的本能,他抿着唇,看上去倔强而冷漠。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隐约有檀香的味道。
那是村民用来供奉邪神的香。
阮漓心头一凛,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站了一个人。
他没有回头,而那个人在他身后单膝跪下,贴近阮漓,低低笑了一声,随后一手环住阮漓的腰,另一只手自后方伸过来,捏着阮漓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那个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轻巧的笑意,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一开口,就给人感觉邪气四溢。阮漓顺从地仰着头,听见男人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呢喃。
这就是我的新娘啊。男人轻轻地笑道,还真是一位美人。
第2章 拜堂成亲
阮漓看上去像是一只顺从的猫,他仰着头,整个人都半靠在邪神的怀里,他看着穹顶那浓重化不开的黑暗,那点月光晕染在黑暗边缘,仿佛邪神与他的距离。
阮漓回忆村民们对邪神的称呼,奇怪的是他们不叫大人或是天尊,而是叫殿下。
甚至不是陛下。
不过这个无关紧要。阮漓顺着村民的称呼平静地唤道:殿下?
嗯?邪神轻笑一声,唤我做什么?
请您撤去这些法术。阮漓想着措辞,我有些害怕。
你可不像害怕的样子。邪神的手从阮漓的颈部撤回来,阮漓刚低下头微微喘一口气,邪神的手便仿若不经意一般摸上阮漓左手的袖子,袖子下的匕首被他轻轻一拂,我第一次见到拜堂成亲的时候还要带匕首的,果然不同凡响。
阮漓瞳孔一缩,随即垂下眼睛:这是用来防身的。
哦?
我是外乡人,贵村对我并不友好。阮漓轻声说道,所以我才随身带着武器。
邪神发出一声好听却意味不明的笑声,树根纷纷退去,唯有阮漓左手上的树根还在,树根微微施力,阮漓的左手不由自主按在地上。
你是个现代人。邪神起身,站在他几步外,穿着这古时的衣服却还算合适。我只要进入这神殿,就算拜过堂了,你现在已是我的妻子,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快点说。
阮漓慢慢抬起眼睛,右手不易察觉地向左手的衣袖摸过去。
只听身后邪神语气温柔深情,仿佛和自己的「新娘」开个玩笑一般说道:不然说不定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阮漓倏然抽出匕首,手起刀落,那束缚自己左手的树根被他干脆利落地砍断。阮漓瞬间转身,把碍手碍脚的嫁衣扯下来,露出自己原本的衬衫裤子,红色的古老嫁衣尚在空中飞旋,阮漓已经欺身而上,匕首冲着邪神的心脏就刺过去。
他动作干脆利落,又稳又狠,不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几岁的青年,反而训练有素,不像是常人。
逆着月光而站、看不清面容的邪神轻笑一声,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习武之人?身手非常不错,而且你这个匕首
邪神并不躲,任由阮漓将那匕首插入他的心脏。
阮漓与他面对面站着,身高体型相似,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人与他的影子。
就在阮漓得手的瞬间,四面所有红烛同时燃起,烛火仍不算明亮,却足以照出邪神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凤眼薄唇,玉树临风。邪神眉目温柔,单看那张脸,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和邪恶联系在一起,但是若是联系上他的气质,就没有人会怀疑眼前这位神明是一位邪神。
邪神神色邪气四溢,偏偏他的语气和眼神都都很温柔,仿佛是什么愿意普度众生的神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使得他给人的感觉更加恐怖。
仿佛他随时都会温柔优雅地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一个人。
阮漓见自己这一击没有起效,毫不惊诧或是害怕,当即就要转身向东面的神像跑去,打算利用神像躲一躲,再进行下一击。
他快速抽出匕首,不顾飞溅的血花,抽身就走,很迅速就融入了黑暗。
邪神站在原地,动作轻柔地抚摸上自己的伤口,修长的手指沾染上血色,红白分明,他的胸口仍在不断向外流血,血滴在地上,竟然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莲花。
邪神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的伤口,反而兴致十足地问道:你这把匕首和你一样,也是不同凡响。
阮漓压抑住呼吸,漂亮的脸上只有漠然。他藏在神像后面,伺机下一次进攻。
爷爷当初给他这把匕首的时候说过,这把匕首,可杀鬼神。
当时他只以为是形容匕首锋利,而如今已经深陷鬼神之域的阮漓已经领会了他爷爷那句话的真意。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匕首。邪神倒也不动,仍旧笑着站在门口,哦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倾凛仙君的匕首,能弑神戮仙,当年三界之劫,倾凛随天帝入人间,这把匕首也就跟着到了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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