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浩煜就非常通顺合理地解释说:“骗婚的男同性恋,趁家里口子不在,和包养的小情儿约上了呗。”
牧山提醒:“符合道德观。”
李浩煜沉吟片刻,改口:“被逼婚传宗的男同性恋,离婚,跨越年龄鸿沟和性别障碍,和真爱的小青年共浴爱火。”
牧山认为李浩煜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就没点别的社会关系可以联想了吗?”
“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觉联想什么小青年!你的八卦神经递质传导了二十七年终于通上电了?”李浩煜嘴贱吐槽着,突然敏锐道,“等会儿,你说那小青年不会是……”
“不会,不是,农家乐里人多眼杂怎么可能。”牧山电话一撂,“睡你觉吧。”
李浩煜不愿再睡。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微信轰炸牧山。
[李浩煜]:[别扯人多眼杂]
[李浩煜]:[我话不好听,能为点钱干出这事就不会怕人多眼杂]
[李浩煜]:[想想宋晨]
牧山想,或许是他这双看惯声色的眼睛把人家看脏了,乐柠和宋晨出身再像,他也毕竟不是宋晨。
冷静下来理一理,假如老板真是离异、孩子不随他,而乐柠和他孩子关系好,又家境困难,帮一把还能在孩子面前挣个表现分,时间一长,他管教乐柠时的态度可能不比虚与委蛇的社交。
再不济,万一小地方封建迷信,就信认个干儿子能好命呢?
牧山不想再考虑这事儿,他决定明天当面问乐柠。
……当面问乐柠。
牧山脑海里闪过宋晨当初摊牌说“你们什么都有的人没资格指责别人‘为了这点钱’糟践自己”时歇斯底里的模样,宋晨再会演戏给男人看,那一刻眼里也有切实的痛苦和羞耻。
——牧山有时会给他的柠檬盆栽拍照,live照片留住柠檬树叶摇摇曳曳的清新样子,欣欣向荣的。
从宋晨换成乐柠,牧山竟然于心不忍。
第6章 “我给你签”
牧山没对李浩煜提到乐柠,但他也不想从第三个人的嘴里听见这事,就警告李浩煜不要扭头出去乱造黄谣,收到了李浩煜的保密保证和一长串省略号。
第二天。
成人礼虽是十一点开始,但牧山想早到一些去找老师了解乐柠的情况,并且他还想下楼看看老板和乐柠相处正不正常,以及老板娘和乐柠同学回来没有。
他没看见店里有打工的,连打探都找不到人问。
但牧山起晚了一点点。
他洗漱好,掐着鼻梁醒精神,说不上为什么有些心急,开门出来从走廊边往下看——
就这么碰巧,看见老板在送乐柠出门。
老板抓着乐柠的手,乐柠有一点下意识的抗拒,但老板抓得紧,大庭广众之下还往乐柠手里塞红包,乐柠不知说了什么,老板居然把乐柠揽进怀里!
牧山蓦地别过脸,他这瞬间是真不希望自己视力极佳,也好装看不见。
“借宿”一晚上,第二天清早就给红包,还能是什么事?
牧山终于确信,他真的没误会。
原来,乐柠从不向他提额外需求,是因为已经有了“额外收入”。
目睹宋晨被林子峯上下其手还甘之如饴时的反胃感复现,牧山甩上门回屋,觉得昨晚心理建设白做了,就多余来这一趟,很后悔。
“——叔,我真不能收,”乐柠使劲把手往回收,林大康拽着不肯放,非要把红包塞给他,他哭笑不得,“叔!我给林喜辅导,自己也是在复习呀,哪儿有补课费一说!叔和姨对我这么好,我哪还能拿钱!”
林大康眼睛一瞪,又开始摆威严:“给你就拿着!话多!”
乐柠真心拒绝:“真不能拿……”
林大康直接揽过乐柠肩头,重重拍乐柠的背:“叔四十才得着小喜子这么个孩子,宝贝着呢,他在学校受欺负,是你帮忙告诉老师,后来他们连你一块儿欺负,叔都知道,叔拿你当亲儿子,以后你走到哪儿,叔都叫小喜子给你撑腰!”
乐柠不太记得自己亲生父亲的长相,更不记得父亲的怀抱,眼眶一热。
林大康趁机把红包塞到乐柠手里,退开一乐:“得,上学别迟了。店里打工的也让那破路拦住了,没人跟叔换班,你自个儿赶车吧。”
乐柠只好走了。
到学校后,乐柠转手就把红包给了差点迟到的林喜。
林喜表情和他爸如出一辙:“我爸给你,你就拿着!”
乐柠敲敲林喜脑袋:“少学林叔!你不要,一会儿上缴给姨!”
林喜:“嘿嘿,要!”
林家喜苑。
硬着头皮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牧山重新收拾好自己,脸色差劲、气压极低地下楼。
老板坐在前台盘珠子算账,牧山趁退房问:“老板,你这儿有红包吗。”
“有,”老板伸手拿,“结婚还是祝寿?”
牧山盯着他:“给读书的小孩儿。”
“哦,”老板轻车熟路抽出一沓“学业有成”,说,“这个吧,我今天给我儿子包还拿了一个,就这个好。”
牧山皮笑肉不笑,把“儿子”两个字碾在后槽牙里,黑着脸走了。
他甚至恍觉,乐柠单方面说自己是老板儿子的同学,而老板本人从没确切提及老婆儿子,成没成家还真不一定,至少他现在只在店里见到老板一条光棍。
假如乐柠并不是表里如一的单纯,见他是生面孔就随口糊弄两句呢?毕竟他都能说出“小虫子咬的”这种蹩脚说辞。
只身在外,自己给自己一个身份,那还不就张个口的事。
乐柠说和老板什么关系,他还真是一点不怀疑就相信了?
牧山摔上车门,发动车子,开出去几米又猛刹,想起自己只买了红包没装钱,就很不耐烦地下车,去到对街农商银行取。
取钱心里膈应——还真让李浩煜那张狗嘴说对了。
一万块捏在手里不轻不重,压垮多少年轻人的脊梁骨,这些脊梁骨光靠教育能顶得起来吗?
牧山想到郑如兰,也想到照片里笑容纯净的乐柠,甚至想到自己过世的双亲,他难以自控感到惋惜,甚至感到欺骗。
不是他突然情感丰富,遇上这种事,路过的狗都得叹口气再走,太打脸了。
牧山分明记得,他当初得知宋晨靠这种方式生活时并没有如此难以接受——大概是因为他与宋晨年龄相当,宋晨当时已经“定型”,他在朋友立场上的劝言和建议就都该点到为止,并且宋晨平日的生活习惯并不让他萌生怜惜。
而乐柠尚不成熟,缺人引路,还不懂承担责任,面对老板时下意识挣扎,说明他还有机会纠正。
牧山已经离开了ATM机,又倒回来,再取了一万。
如果乐柠心甘情愿走这种路,那今后他和乐柠的缘分到此为止,就像他有意和宋晨划清界限那样。
而如果不是……
牧山心思沉沉开车到县城第一中学,在对街停好车后抬手看表,已经快十点三刻,路上却没看见家长。
牧山疑惑,确定没记错时间,但进校门时却被保安拦下,说明情况才放行,还听见保安嘀咕:“这个点才来真不重视……”
进到高三教学楼,牧山发现陆陆续续有家长陪着孩子往外走,还有的班级,偌大教室挤满人,家长坐课桌椅,孩子在过道上坐小板凳,一起听老师讲话。
牧山心里一跳,大步流星往楼上走——
十四班,家长会刚散。
有的家长带着孩子围在讲台边和班主任攀谈,手里基本都拿着志愿填报指南。
牧山站在后门往里看,一眼就看见位置靠后的乐柠刚从小板凳上起身,身侧课桌空空如也,他旁桌同学正在和妈妈谈笑,而他的家长缺席了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家长会,想必整个高中……也应该都没有出席过。
乐柠为了不显突兀,明明有课桌椅可以坐,可还是选择和其他同学一样坐过道,全班大概只有他身边空缺一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