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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怕地敲响祝湘的屋门,“姐,我有大事要跟你说。”
祝湘正与婢女一块打牌,闻声,把闲人赶走,迎他进屋。
“你遇见什么麻烦了?”她问。
祝渝一脸死灰:“表舅中意的那位姑娘,竟然是代号佚!”
他把所见所想如实告知祝湘。
他说:“这事表舅知道吗?”
她回应该吧,“表舅不让我们打听他的事,我们并不清楚内情。但你知道,表舅远比我们聪明,他心里应该什么都知道。”
祝湘搓着下巴颏思考,“其实她什么身份,是不是两面派,这些都不重要。就怕她另有所图,会坑害表舅,坑害我们甚至是整个蔡氏。但话又说回来,我们跟她没仇没怨的,她有什么立场坑害我们?”
她很快就想好了对策。
“明日可以问问表舅,看他对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那姑娘不是每晚都得送你回家么,明晚相遇时,你也问问她的想法。”
到底还是孩子,眼界窄,也总把人性想得很简单,说干就干,并没把事情往深处分析。
翌日一早,姐弟俩赶在蔡逯出门前,及时拦住了他。
“表舅,我想了解那个老板娘。”祝湘说道。
蔡逯的目光在姐弟俩身上转了转,“看来你俩互通过消息了。”
他整着蹀躞带,“审刑院还有大堆公务要处理,等我下值回来再讲。”
姐弟俩合声说不行,伸手阻拦。
蔡逯不耐地吁了口气,“她善良聪颖,比你俩强百倍。”
他胳膊伸长,分别摁住姐弟俩的肩,“不要操心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心里有数。”
这算是回应了吧。
姐弟俩望着蔡逯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
晚间,灵愫准时出现在祝渝面前。
她又戴回面具,语气倒是软了几分:“少爷,请回家。”
祝渝躲得远远的,生怕会被生吞活剥。
他鼓起勇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灵愫一下就想明白,他是在问她的身份。
“别那么如临大敌嘛,”她弯了弯眼,“诚如你所见,我对你家表舅很感兴趣。”
怕祝渝听不懂,她强调补充:“是大人之间的‘感兴趣’。”
当着祝渝的面,她直截了当地说:“小孩,往后不要多管大人的事。”
祝渝的目光移到她手里提着的方盒上。
方盒外面裹了层白布,此刻盒里往外渗着血,把白布洇得血淋淋的。
祝渝手指紧紧扣着墙砖,身贴着墙往前走。
“那盒里装着什么?”
闻言,灵愫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盒,把祝渝吓得猛一激灵。
“人头。”她说,“走吧少爷,赶紧回家。送完你,我还得去向东家交差。”
灵愫瞥过头,朝他笑了笑。
在她口中,一条人命无比轻贱。她的警告与杀意都藏在她那纯良无害的表皮之下,她分明是一条吐着毒液的毒蛇。
祝渝这才深刻认识到,倘若惹急她,她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祝渝眼底的气焰彻底被她打磨没了,他决定不再多管,任由他们大人肆意造作。
他难得乖了几天,也让蔡逯偷了几日闲。
这日蔡逯回府,刚想眯眼睡会儿,就见祝湘抹着泪跑来。
“表舅,我不活了!”
祝湘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几个婢女连连安慰。
蔡逯一脸懵,他还没见过表侄女有这么委屈的时候。
后来听婢女解释,原来是她那相好向她表明了心意,硬是让她等着他下聘礼来提亲。
祝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要跟他成婚?我虽对他有意,但也没喜欢到必须成婚的地步。明明说好了只是玩玩……再说,我俩正走着,他什么都没准备,就说要娶我,这也太草率了,一点都不真诚!”
祝湘很无措,以为自己捅了个大篓子,“表舅,我该怎么办?”
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蔡逯倒是笑出声来。
“我早说那小白脸不行,你还不信。他潦草表白,连个该有的仪式都没有。即便他当真有心,也会让旁人以为他行事草率,一点都不靠谱。”
虽是这么数落,可他这做表舅的,该管还是得管。
“这事我来出面解决。”蔡逯呷酒道。
他若表白,必得高调到令全城人都知悉此事。仪式要隆重到不给对方半点拒绝的机会,要把最灿烂的鲜花送到对方手里,要用最清晰的声音,让对方听见他的真心。
这种事,不成功便成仁,所以要天气恰好,要时机成熟,要爱到牵肠挂肚,要热烈到让对方无法拒绝。
撵走祝湘,蔡逯抱着酒坛饮酒。
他心里有股惆怅,风从窗屉袭来,把这股惆怅吹得更加具体。
是反复试探却从未得到准确的答复,是不单单满足于单调的称呼,还想再往深处拓展,也是怕再向前一步,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蔡逯伏在书案边,酩酊大醉。
后半夜,他被冷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手底压着一封背面朝上的信。
随后,海东青摆翅飞来,落在案几上面,仰着头,嘚瑟地跺了跺挂着空信筒的脚。
蔡逯揉着眉心思考。
看来喝醉前,他给谁写了封信,让海东青送了出去。
他写信,一向是写两份。一份递送,一份留存当信据。如今信既已送出,那么手底这封墨水刚洇出来的信,就是另一份信据了。
蔡逯心底忽然“咯噔”一下,赶紧把信翻了过来。
信上,字并不多。
先用红墨画了个夸张的爱心,中间涂满。又在红爱心底下,用黑墨写了一行工笔小楷。
“我们要不要试试?”
蔡逯的心凉了大半。
他心里闪过无数猜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问海东青:“你传给谁了?”
海东青在桌上走来走去,翻出一本封皮写着“西北游记”的书,爪子紧紧扣在“北”字上,仰首挺胸,很是自豪。
北……
是北郊!!!
他……他他……
他给易灵愫送了封表白信!!!
第16章 第十六章
事实上,灵愫并未亲自拆开这封信。
海东青踢开窗屉,落到她肩膀上时,她正“砰砰”剁着虾肉。
她想那信上无非是问她过得好不好,因此便叫谢平接过,让他把信上所写念给她听。
谢平擦净手,把内容不带感情地白描出来。
读完后,俩人都傻了眼。
灵愫抢过信纸,“肯定是寄错人了。”
谢平尴尬地挠挠头,“寄错貌似更可怕吧。”
临近年关,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寄错信实在正常。
谢平心里门儿清,然而看灵愫不愿声张,他索性就当无事发生。
但蔡逯却记得清晰,他是只把头缩回壳里的害羞乌龟,不上值不回府,也不敢去北郊找灵愫。一连几日,躲在私宅不敢见人。
这几日,他与灵愫没再见面。
他祈盼那封信最好是被风吹走了,或是掉进了水池里,没叫她看见。他想保持一贯游刃有余的形象,而非朝她展示一次仓促的表白。
但,他也期待收到她的回复。
可惜她一如既往得乖顺,从不主动,从不拒绝,从不表态。
以往他喜爱她的乖顺,可今下又在她的过于乖顺里琢磨出些恨意。
他们牵过手,拥抱过,甚至气息交缠,动情地吻过。
他提出要试一试,难道于她而言,给予回复就这么困难么。
只这一次,蔡逯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在收到谢平寄来的求助信时,他并没有立即回复。
信上写,雪稍稍开化后,铺里屋顶就漏了水,滴答滴答的,把二楼淹成了水场。
谢平请他前去修屋顶,顺便把瓢和桶拿过去舀水倒水。
店铺的情况不太好,谢平与老板娘都手足无措地等他来。
看起来,他倒成了救星。 ', ' ')